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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杀气陡现,桑东方却并不紧张,反而拱手行一礼,道:“诸位不必惊慌,我虽有魔心,却并未入魔,来时听到人们在议论照魂镜一事,我便已做好准备要坦诚过往,不知竹先生可听过巴山蛇姬?”

竹业虚示意众弟子暂时收剑。

巴山蛇姬曾是蜀地一凶妖,她盘踞深山,吞噬生灵无数,后被蜀山真人仗剑斩杀。而众人在清理妖窟时,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半人半蛇的婴儿,他当时受邪气侵扰,后背已覆满鳞片。

蛇妖留下的后代,本该一起伏诛,而外界也确实是这么流传的,桑东方却说:“我便是那个婴儿。”

在场几人无不惊愕。

蜀山真人将婴童带回洞府,对外只说已清理干净,对内却是收为徒弟,剔去妖鳞,悉心教化二十余年,命他修习正道,以仙法压制魔性,取名东方,便是盼着将来能如东山朝阳,驱魔除祟,光耀四方。

桑东方道:“我已带着这颗邪魔之心,斩杀妖邪数千,将来也会继续除魔卫道,护一方平安,还请竹先生放心。家师之所以从未向外公开此事,只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脱去上衣,后背果然有布满陈年伤疤,整齐排成蛇鳞形状。

风缱雪小指微屈,打出一道灵敏雪光,悄无声息在桑东方体内周转一圈,的确没有上古妖邪的凶性,相反,真气还极为清澈纯净,便对竹业虚微微一点头。

竹业虚放下心来,叹道:“真是没想到,桑道长竟如此不易,当真令人敬佩。”

墨驰在旁插话:“桑道长固然令人钦佩,但此事传出后,只怕会被九婴拿来做文章,万一他附身后也依葫芦画瓢,编出一个天生魔心的故事,旁人岂不是难辨真假,所以照我看,还是得继续瞒着。”

桑东方道:“我此番前来,只是想向竹先生解释清楚整件事,马上就会重新出发,去搜寻落梅生的下落,并不准备与其余门派见面。”好在他素来是个独行剑客,如此倒也不显突兀。

竹业虚点头,交给他一面照魂镜,叮嘱要万事小心。待桑东方离开后,风缱雪提议:“我们也去找梅先生。”

璃焕问:“不去白沙海了?”

“要去,但是不急,也可以派其余门派先前去查探一二。”谢刃道,“白沙海那里毕竟还没有消息传出,落梅生这头更紧急,虽说有桑道长在,但他毕竟孤身一人,这种事人多总比人少强。”

竹业虚原本是想让风氏帮忙寻找落梅生,现在既然风缱雪主动提出,他便也点头答应。几人经过商议,准备先去一趟飞仙居,而后再从春潭城出发,前往千矿城找人。

出发的时间定在明日卯时。

谢刃在离开前厅后,眨眼就不知溜去了哪里,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璃焕与墨驰正在收拾出门的行李,突然觉得院中擦过一道光,抬头看时,窗口已经多了个油纸包,香喷喷印油渍。

“请你们!”

谢刃丢下吃食,继续御剑穿园,如风影飒飒,他原以为风缱雪也在收拾东西,想着自己早点赶回去,还能帮他两把,结果进院一看,厅中灯火明亮,桌上散堆了不少书册与地图,而风缱雪正坐在这一堆杂乱里,拿了支笔细细勾画标记。

“你去哪了?”听到动静,书堆里的人抬起头。

“城里,青城间。”谢刃将食盒放在矮桌上,“你不是想吃川蜀辣子鸡和蹄花汤吗,过来。”

风缱雪正好看得眼花,便撑着桌子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所以他穿得也单薄,在室内时就更随意,头发松垮挽着,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往谢刃身边一蹲:“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跑去不务正业了。”

“给你带吃的也算不务正业?”谢

刃嘴上说着,身体却往另一头挪了挪,他年少血气旺,一旦心里有了别的念头,便有些招架不住这慵懒沙哑的抱怨……而且真的好白啊,晃眼的那种白。

风缱雪将手擦干净,盛了一小碗汤慢慢喝。谢刃问他:“这么一堆书,在看什么?”

“九婴,铁矿城,还有飞仙居近些年来所炼出的灵器,什么都有。等你等得犯困,又无事可做,便去藏书楼取了这些。”

“璃焕他们都在忙着整理行李,只你在这里偷懒。”谢刃单手撑着桌子,“还是说想等我回来替你收拾?”

他问这话时,还是比较得意的,但风缱雪却回答,我不必收拾行李。

谢刃不解:“为何?”总不能是什么都要用我的吧,虽然我并不介意,甚至还很欢迎,但世间哪有这种天降好事。

风缱雪解释:“家中刚刚送来了十个新的乾坤袋。”

比他惯用的那个要小一些,东西也装得少一些,木逢春在信里反复叮嘱,离家十天以内带红色,十天以上带金色,若时间更久,就写信回来,师兄再替你准备更多行李,那叫一个细而殷殷,就差将一颗老母亲的心摆在桌上。

谢刃再度听得说不出话,原来乾坤袋还有一次性的吗?

顿时觉得前路又更坎坷几分!

川蜀口味多麻辣,风缱雪吃得嘴唇微微泛红,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于是敞开领口,又将衣袖挽起来,回头却见谢刃已经跑出八丈外:“我去替你将这些书还了!”

“我还没看完。”

“明天要早起,你今晚早睡!”

一嗓子说得理直气壮,倒很有几分长辈的架势。

风缱雪极有耐心,一直等到他回来,才说:“早起又不耽误晚睡。”

谢刃哭笑不得:“这句话你准备记多久?”

风缱雪使劲伸了个懒腰:“不好说。”

他刚刚吃完饭,睡是睡不着的,于是谢刃提议:“我带你去外头消消食?”

风缱雪犹豫着不想动,结果被强拖出去。

白日里的朗朗书声散去后,夜晚的学府静得只有蝉鸣与风的声音。两人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走,石子路两侧开满了粉白小花,叶片是弯弯卷起的,剔透挂水。

谢刃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本来想打只大青蛙给他看,但幸好及时想起渭河水位,便没有再行这很是无聊的幼稚之举,转而将右手攥住,问他:“猜。”

风缱雪答:“石头。”

谢刃摊开掌心,数百流萤飘然飞起,纷纷落上草叶尖稍,与满天星辰交相辉映。

他道:“猜错了,得有罚。”

风缱雪抓住一把萤火:“幻术自然由你随心所欲,我说东,你偏变西,谁能猜中?”他说着,又屈指弹过来一枚小碎石,“就是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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