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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时,风缱雪独自溜达到后厨,站在门口往里看。

“小雪,快过来。”宁夫人热情地招呼他,“尝尝刚炸出的丸子,阿刃呢,怎么没与你一起?”

“他在我师父房中,说一些年后的事。”风缱雪迈进门槛,“我不愿听,就出来透透气。”

宁夫人给他找了张小椅子,又装了一碗香喷喷的炸物:“明天就是除夕了,再加一个正月十五,算是杏花城中最热闹好玩的两天,初五那日,我们还包了一整天的幻术大戏,就在城东高台。”

“幻术?”风缱雪好奇,“演什么?”

“演阿刃斩妖啊。”宁夫人答,“精彩得很,千万别错过。”

戏本还是由谢员外亲自编写,历时两个月,天天点灯费油的,小胡子都要被捋秃,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出来的成品情节相当曲折,连幻术班子的老板都对其赋予极高评价,说是从未见过如此激昂热血之本,故事从长策始自寒山终,天才少年一路成长所向披靡,总之相当有看头。

说这段话时,宁夫人一脸理直气壮,好像搭戏台向全城夸儿子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事,神情和谢刃活脱脱刻自一个模子。于是风缱雪也跟着笑:“好啊,初五,那我得占一个最高处的位置。”

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有吃有聊,将浓浓年味浸了个透。

而在另一头,谢刃与青云仙尊的话题就没这么轻松随意了。一来他目前确实还没有发展能到同青霭仙府亲如一家的份上,独处时难免紧张,二来,关于月映野突然问起的、准备如何处理曜雀帝君与阿雪之间的关系,更是一脑门子雾水,这……本欲答一句不喜欢就不见,但转念一想,自己将来倘若真的要常伴帝君身侧,那这好像也的确是个问题。

木逢春看出他的拘束,出来打圆场:“大师兄也只是临时想起,偶尔一问,倒不必现在就着急回答。我听外头的消息,说年过罢后,各宗各派都要选拔弟子前往长策学府,你可要同往?”

“是。”谢刃道,“先到长策学府,往后或许会游历三界斩妖。帝君说先从寻常妖邪开始练起,等有朝一日,我能真正与剑魄合二为一时,便要去斩杀这天地间残余的最后一批大妖,而后他就会重归凛冬,长眠雪底。”

“最后的大妖,还不是一只,是一批?”木逢春一愣,“什么玩意?”

谢刃道:“我问了,帝君却说还未到时候,让我不必多想。”

青云仙尊暗自皱眉,修真界所谓的“大妖”,多指与九婴同时代的那批上古妖邪,凶残归凶残,但整个族群少说也已死了千年,哪里又冒出来新的一批?

月映野在旁提醒:“提到大妖,寒山中不就藏了一只枭凤?即便当年那场诛妖之战规模浩大,这天高地阔的,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能偷偷活下来几十上百,不奇怪。”

“一个十个就够头疼的,你还指着几十上百。”木逢春转过身,“师父,不如由您写一封书信送往曜雀金殿,问问帝君这批大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倘若真有,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免得又闹个措手不及。”

青云仙尊点头:“好,我明日便修书至寒山。”

几人正聊着,风缱雪也捏着一包兰花豆找上了门,他腮帮子鼓着,含了一颗梅,酸得整张脸都皱巴巴,又不肯吐:“宁夫人说了,快些消食,好吃晚饭。”

“这玩意一颗能泡一坛水,你就这么吃。”谢刃哭笑不得,将手伸到他嘴边,“吐出来。”

风缱雪依言照做。

谢刃接住核后,又顺势用拇指帮他擦了擦嘴,一对小情侣相处得甜而默契,在屋里待了还没一小会,就又手牵手跑去了后院看缸,听听,这是什么无聊到极点的消遣,缸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师父和师兄是百思不得其解。

谢刃问:“大不大?”

风缱雪看着面前的的巨缸,点头:“好大!”

“小时候我经常溜进去玩。”谢刃威风凛凛,“全城的小孩都羡慕我家有一口这么大的缸!”

风缱雪看着他挥斥方遒的模样,发自内心地说:“谢刃,你真的好可爱,怪不得你爹要搭戏台子唱你。”

谢刃心里立刻涌上一股“不好,我又要丢人了”的预感:“什么叫我爹要搭个戏台子唱我?”

“你还不知道吗?”风缱雪仰头继续看缸,“嗯,那可能他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快说说。”谢刃晃晃他。

风缱雪一想,反正已经说漏嘴了,于是便将初五的幻术班子和盘托出,又道:“据说你爹花了大精力,你可别浪费这份心意。”

谢刃简直匪夷所思,他原以为自己今年鼻青脸肿,肯定就不必再表演“到亲朋好友家中展示何为别人家的孩子”这一传统节目,但万万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风缱雪乐得不行:“我还在等着看,你怎么这副表情?”

谢刃如实回答:“也太丢人了。”

“有什么可丢人的。”风缱雪道,“二师兄时常下山斩妖,人们就给他编了许多戏文,你同样也是斩妖,斩的还是九婴,自然值得一场大戏,我已经同宁夫人说好了,到时候要坐在第一排。”

“……”

谢刃虚心求教:“那我到时候能不出门吗?”

风缱雪一口回绝:“不行,宁夫人说了,你还得上台。”

我还要上台?谢刃越发五雷轰顶,蹲在地上死活不肯再起来,他脑补了一下正月初五的全城盛景,顿时就觉得,不如还是离家出走吧。

风缱雪趴在他背上,一边闷笑,一边用手指扯着头发玩。

…………

晚宴热闹丰盛得不像话。

其实谢员外夫妇尚没猜到二人之间的关系,但见他们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心里也高兴,全程夹菜倒酒,真真是当成自家人来招待的。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尤其是谢员外,宴席还没散,人就已经醉了,晕头晕脑地带着一群小孩去放焰火,谢刃便也带着风缱雪爬上高处,一起看院中燃起一簇又一簇的银花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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