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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整座山。

风缱雪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谢刃依旧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便提醒:“你若再不说话,我可就回——”

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谢刃收紧手臂,掌心抚住对方后脑,心里被巨大的惊喜和恍惚汹涌填满:“阿雪。”

“嗯。”

谢刃低下头,用干燥的唇瓣蹭了蹭那一头柔软黑发,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没想好要怎么说,只能将人越发用力地拥在怀中。风缱雪安安静静被他抱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天道长已经替我医好了受损灵脉。”

听到“天道长”三个字,谢刃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忙松开手。而天无际也很识趣,直到两人已经各自站好了,方才从山洞中缓步走出,他手上还勾着一只草蚂蚱,长须红唇,神气威猛。

见到爱子,谢刃立刻伸手去接。

结果天无际却将手往后一缩,将谢大胜转移到了背后,看着像是已经与这只草蚂蚱处出了感情。风缱雪道:“洞中三载,我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幸亏有道长照顾。”

“上仙不必客气。”天无际道,“如今灵脉已无恙,上仙再想做些什么,应当会轻松许多。”他其实还想再问问外头发生的事,但又觉得似乎该给久别的小情人一点独处时间,便摆摆手,带着草蚂蚱先行回往住处。谢刃看着天无际身后一晃一晃的长子,问道:“天道长是打算收儿子为徒吗?”

风缱雪笑道:“道长刚开始总嫌它丑,后来估计是看习惯了,也就顺眼了,还帮忙往结实编了编。”

谢刃重新牵起他的双手,从指尖捏到掌心,低声道:“我方才都不敢问。”

“不敢问我的灵脉?”风缱雪抿起嘴,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现在不必问了,天道长将我照顾得很好。我原本也该问一句的,问一句这三年来,你过得如何,不过现在看来,倒也同样不必问。”

举目四野,灵焰正席卷天、席卷地,火舌舔舐过岛上每一寸土壤,却没有灼伤一株草木、一只生灵,只像日光轻柔笼罩着万物,随着风、也随着白牙的上蹿下跳被扬起,翩翩飞舞成明灭闪烁的蝶。

风缱雪问:“怎么做到的?”

谢刃道:“想着要快些带你离开这里,所以不敢有半分懈怠。”

“只靠着想我,就能有这一日千里的进步啦?”

“还有仙尊与两位师兄,也时常会遣木雀送来古籍。”

风缱雪反扣住手指:“不叫两位上仙,成了两位师兄,你这三年的长进,看来不止在修习。”

谢刃也笑,抽出一只手来,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仔细抚好:“这三年啊,外头其实挺风平浪静的,妖首堆积成山,再无邪祟生乱,城镇村落皆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先前所谓的‘天地间最后一只大妖’,可有动静?”

“暂时还没有。”谢刃道,“寒山金殿那头也没有再提,估计与烛照剑的断裂有关。”

风缱雪微微皱眉:“烛照断了?”

“是,而且是断在众目睽睽之下。”谢刃拉着他坐在石头上,“今年正月,各宗门照例前往金殿听训,好像是一个清晨吧,大家整齐列队,现场有一万多双眼睛。”

然后烛照剑就断了,在曜雀帝君说到最慷慨激昂时断了,三四五截“叮叮当当”跌落在地,将闪着金光的地都砸出深坑与裂纹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整座金殿的人,谁不知自从谢刃叛逃后,曜雀帝君便一直想以妖血重淬剑魄,可如今……这剑的行为,与自尽有何区别?

曜雀帝君手握断柄,面色铁青。

消息传出金殿,闲话就越发不可控。佩剑没有在乱世与妖邪同毁,而是莫名其妙自断在了这号称修真界数千年来最太平安宁的大盛世……当然了,也不是不能强行找回面子,比如白苹,第一时间就派出弟子四处散播消息,说烛照剑断是因为盛世再无妖,既然无妖,又何须剑?所以是千秋安稳的好征兆。

谢刃道:“但偏偏‘天地间最后一只大妖’的消息,也是由同一拨人散播出去的,这种生硬的解释,不说还好,说出去反而惹得大家又暗中讥笑许久。”

风缱雪想了会儿:“那你怎么看长剑的断裂?”

“幽萤已毁,烛照自不会独存世间。”谢刃道,“前世事已了,今生换成你与我,继续好好活着。”

风缱雪笑笑,侧身靠在他肩上:“嗯,好好活着。”

草丛窸窸窣窣,白牙将半个头探出来,尾巴上还勾着火。它主要赢在了毛色上,黑得发亮,所以即便方才是从土堆中轰轰冲过来的,此时看着也依旧油光水滑,精神奕奕。

风缱雪微笑着伸出手。

白牙立刻亲亲热热飞扑进怀,“咚”一下,在那如雪的衣摆上留下了一坨巨大的泥印。

风缱雪笑容僵硬。

谢刃立刻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

风缱雪问:“那关谁的事,我的?”

谢刃:“……”

风缱雪拎着爱女的后颈皮站起来:“先回住处吧,这件事,稍后再同你算账。”

“这就回去了?”谢刃小跑跟上,“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我都没亲你!”

“方才坐着聊了那么久,你不亲,怪谁?”

“方才不是在说正事吗,哪有在说寒山金殿时要亲的。”

“不管。”

“阿雪!”

谢刃伸手想拽他,风缱雪却侧身一躲,右手顺势抽出逍遥剑,抱起爱女御剑溜了,丝毫没有回头接人的意思,留下谢刃在原地风中凌乱,心想,这久别重逢与自己想得也太不一样了。

待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住处,风缱雪已经将桌上功课检查了大半,袖子挽起,手里正捏着半个水淋淋的果子啃。听到门口的动静,眉头稍稍一抬,像是在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谢刃握住他的腰肢,将人往自己面前一带:“刚见面就欺负我。”

风缱雪将半个果子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谢刃用嘴将果子咬走,示意他坐在椅子上,抽出帕子将那湿漉漉的手指擦干。天无际站在门口,进退皆不是,无奈道:“我还以为二位该处理的事情,在后山时已经处理完了。”

风缱雪抿着嘴笑,谢刃三两口将果子啃完,假装无事发生:“好了,处理完了,道长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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