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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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稚这两日有些魂不守舍,抄东西的速度倒是很快,那一手的字几乎要飞起来了。
因为朝廷下令修《金陵实录》,午后国子学派人到库房催他们送几套书去清凉台,名单是提早给了的,书也早就找好了,但却没有人想去送。
按道理说,这种能跟上面人打交道的机会大家本该是抢着要,但这事儿却另有古怪,原来清凉台那边要的许多古籍,要么是失佚了,要么是保存不好损坏了,要么这些书吏压根听都没听过更别提从何找起,拿错了还要挨骂,这绝对是个苦差事,谁接谁倒霉,自然没人想干。
等国子学的人走了之后,几个中年书吏互相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方脸上看出了不想接锅的意思。
别看我,这大清早的我不想上赶着挨骂!
也别喊我,我一把年纪了,我搬不动这么多书!
忽然有人示意大家都别吵了,那人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埋头疯狂抄书的李稚,片刻后,众人都点了下头。
“李稚!”
“在!”李稚抬起头。
“清凉台那边要几套书,你给送过去。”
“好!具体送到哪儿?”
“谢府。”
李稚手里的笔忽然掉了下去,几个书吏看着他刷得亮了眼睛,心中吓了一跳。
“清凉台里的……那个谢府?”
“不然盛京还有哪个谢家?《金陵实录》便是谢中书领着修的,书已经收拾好了,你直接送过去就行。”
李稚啪一下合上书,“我马上去送!”他起身就走!
正好李稚的上司华恩这会儿不在,也没人提醒李稚这活不能接,众书吏略震惊地看着他点完书一阵风似的跑了,哇!现在的年轻人一听见能和谢家打交道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上赶着巴结的劲儿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啊。
众书吏对李稚没啥看法,只是抱着看后辈笑话的念头彼此默契地对笑了下,年轻人日子太顺了,总要经点风浪栽些跟头,才懂得什么叫谦卑恭顺。
李稚是被骂回来的,他被人堵在谢家侧门外骂了整整四个多时辰,从早到晚他被骂得狗血淋头,双脚都感觉踩不到实地。暂居在谢府修《金陵实录》的国子学学士大多心高气傲,一般不会同这种小人物计较,然而在看到李稚送来的书时,他们终于出离愤怒了。
书全是错的,要么是破损了,要么就是干脆找不到了,没有哪本是没问题的。众人不由得想问,这些年你们府库究竟是怎么保存古籍的?按着名单去找,找了一个多月,就送来这堆东西?第几次了?学士们一本本翻过去,从一开始的脸色阴沉到最后直接把书摔在李稚的脸上。
李稚伸手抱住书,他被骂得有点神志游离,主要这事一直也不归他管,他这忽然一下子被骂有点反应不及,他拿着对方给他的单子,重新核查一遍书籍,确实如他们所说。他也没辩驳,只合上了名单抬手说:“诸位大人息怒,明日一早我再将书送过来。”
学士们听都不听,转身就走。
等李稚匆忙回到府库已经是傍晚了,书吏们大多已经回家,李稚从抽屉中取出钥匙直奔三楼的库房,他从袖中抽出那份书单,啪一声压在烛台下。
他看着眼前一排排看不见尽头的书架,沉住气闭上眼睛,按照记忆迅速搜索着书的位置,脑海中凭空迅速搭建起浩瀚的书海,书名一一划过眼前,找到对应的就刷得一亮,书海越来越亮,李稚在库房中迅速跑起来。
次日,早起没精打采的书吏们来到府库,李稚正在堂前埋头装书,他显然是一夜没睡,嘴里还咬着支笔,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箱,他拿下笔迅速在名单上划了一道,一抬头便看见迎面走进来的书吏,他抬手简单行了个礼,话都来不及说,随即就大步跑到外面去找马车了。
书吏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满地的书箱,他走过去打开一只,挑出一本翻了翻,有点傻眼,库房中古籍堆积如山且管理混乱,之前他们一大群人找了小半个月才勉强凑到这个数,这人是怎么办到的?
李稚很快带着书再次来到谢家,同门房说明来意后,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两个学士出来取书,看见李稚时脸上明显还有不快。
李稚抬手道:“回大人,除却明确已失佚的,其余书都已找齐,其中部分古籍因年代过于久远难以保存,纸张出现破碎腐坏,我临时补缺不及,诸位大人放心,我会尽快对照其他书籍内容补上。”
“可担不起这句大人,央你们找齐就谢天谢地了!”那学士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随手拿起名单核对起来,看了十几本后,脸色慢慢缓和起来,又扫了眼李稚,扭过头对跟上来的小吏道:“先搬进去吧。”
那学士问李稚:“你是府库新来的书吏?”
“是。”
那学士也没继续说话,转身往回走了。李稚这才直起身,他看向不远处谢氏府邸的正门,轻轻吐了口气,将折好的书单塞进自己的腰封中。
幸亏他从小记性好,记东西过目不忘,早在他刚来国子学府库当差时,他就已习惯性将四座库房的格局、书藏全都记过一遍,否则这还真不知道得折腾多久,看来为谢府当差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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