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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稚这边离开了隐山居,却没有离开谢府,他回了一趟琼林苑把东西收拾了下,一出门正好又撞见徐立春,徐立春见他还没走就喊住了他。

徐立春原本是打算明天再给李稚讲讲他的新活,这正好撞上了人,他就随口简单交代了一遍。李稚一听说谢珩打算让自己跟在他身边整理机密案牍,顿时惊了下,他自己就是干案牍起家的,他当然知道这差事意味着什么,他是想要找个内府的活计,但他没想到谢珩会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一时连呼吸都有些不稳起来。

徐立春将李稚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交代完事后,笑着道:“大人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你,说明他心中很看重你,这些年来我可还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你是头一个,可千万别令他失望。”说着拍了下李稚的肩,随即一皱眉道:“怎么这么瘦啊?要多吃点啊。”

李稚点了下头,“好。”

徐立春说完转身离开了,李稚一双眼望向隐山居的方向,他原本是打算要回去了,此时却又改了主意。

深夜,谢珩处理完了公事,这个时辰他原是要歇下了,今夜却不知道怎么的没什么睡意,他一个人站在廊下多看了会儿夜雪,天寒地冻,雪花纷飞,他并感觉不到多少冷意,心中思绪沉沉浮浮,终归于一片平静。

谢晁曾经与好友闲聊时说过这样一番话,大意是讲谢家的孩子在情路上多是坎坷,导致他们一生多受折磨,甚至有几个更是英年早逝,在谢晁这一脉,谢照与桓郗两个人少年夫妻情深意笃,结果发妻病逝,谢照终身不娶。谢照有个弟弟名叫谢惔,也是有情衷难解,后来更是入了空山别了尘寰。谢灵玉与王珣,两人一见钟情,而今却徒留谢灵玉终生神伤。

人世间的事情多有不如意的,夫妻情深者少有白头,浑浑噩噩的倒是能够搭伴过完这一生,这人世间一半多的苦楚都来自于人的心中有情,谢晁说完这番话后,又对着友人说起谢珩,说这个孩子难得,是个冰雪的心肠,将来能够远离这些纠结,免受情爱的痛苦折磨,说完仍为谢灵玉伤心许久。

或许是因为最近谢灵玉的事情,谢珩不自觉地在回忆中多想了会儿,过了子夜,他转身回了屋。夜光照在漆黑的乌木地板上犹如静水,不时还有雪影,他没有打算点灯,就这么直接回房间去,刚走进卧室,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黑暗中安静极了,看不清他的脸色。

“出来。”

在他的身后右侧,一个身影应声从阴影处闪出来,朝着他就迅速扑了过来。

哐一声响,本想要来个惊喜的李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腹部传来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砰一声撞上了房门,扇形的门拍了他的背一下,他结结实实地摔滚在了地上,“错了!我错了!”他忙抬手护着头,“大人,是我,李稚。”

谢珩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动作顿时停了,他的脚还抵着李稚的腰腹部,“怎么是你?”

李稚有点吓懵了,他差点觉得自己要没命了,感觉到对方的脚移开,他松了口气,随后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按着腹部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刚刚那一脚踹得他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耳朵里嗡嗡地震着,完全听不清谢珩在说什么,对方低下身扶自己,他忍了片刻,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吐了点血出来。

谢珩扶着他的手停下了,很快起身去把灯点了起来。李稚脸色惨白垂着头,站都站不起来,大约是知道自己犯蠢在先,有点怕挨骂,也不敢看他,很快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谢珩一看心中就全明白了,“还起得来吗?”他重新扶住了李稚,“好了,先起来。”

“没事,我……”李稚努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但腹部那一脚实在是太重,踹得他整个人都蜷曲了,他稍微一动就疼得浑身直抽。

谢珩看出他的异样,索性将人捞了起来,抱着他在床上放下,“躺一会儿,我找个大夫过来。”

李稚忙拽住他的手臂,“我没事,不找大夫,我好了!”

谢珩看他整个人都要吓得弹坐起来,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放,他只能重新坐回床上,伸手捞住了他,顺势握住了李稚的右手,帮他简单地看了下脉。

“大人您还懂岐黄之术吗?”

“从前了解过,算不上精通。”谢珩松开了李稚的手,转而覆上了李稚的腹部,“是我没留意,该想到是你的。”

李稚已经缓过劲来了,一听谢珩没有骂自己,先是愣了下,安静地躲在他怀里没再动。

谢珩解开了李稚的带钩,将外套褪下来,揭开衣服看了眼,他没说什么,手轻轻覆上去帮他揉了起来,李稚顿时睁大了眼睛,只感觉到那只冰凉修长的手地贴着自己的腹部,过了会儿却又温暖起来,那种断肠似的疼痛感真的减轻了不少。

控制不住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手上。

李稚道:“大人,您怎么不骂我啊?”

谢珩还在想这孩子在想什么,半天也不说话,“我骂你做什么,我把你打伤了,这是我的错。”又问道:“好些了吗?”

李稚愣愣地道:“已经好多了。”

谢珩道:“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我刚看你咳血了,别落下病根。”

李稚道:“不,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已经不觉得难受了,”他抓紧了谢珩,“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谢珩道:“你害怕看大夫?”

李稚是过了会儿才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我没事了。”他确实是觉得没必要,这大晚上兴师动众地找个大夫也挺麻烦的。

谢珩依旧是抱着他,怕他着凉,扯过了被子轻披在了他的身上,手继续帮他轻轻地揉着腹部。

李稚躺在谢珩的怀中,试着找了个话题,“大人,您不是个文官吗?我怎么觉得您的力气不像是文官。”

谢珩道:“我出镇过豫州,兼领过江州牧。”

李稚心道难怪,豫州牧与江州牧,都是正儿八经的武职,他顿时有种自己刚刚在找死的觉悟,“大人,我遇到了徐大人,他同我说了您让我跟着您做事,我就想着回来再找找您,我看您一直在处理公事就打算在屋子里等您,我本来是打算给您一个惊喜的。”

和谢珩心中猜的差不多,谢珩也没说什么,只问道:“还疼吗?”

李稚摇了下头,声音莫名轻了下去,“不疼了。”

谢珩低头看他一眼,低声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