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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诚的祈求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沈岐远抬眼,目光越过亭台楼阁,落在一方香室里。

年过六旬的老人头发雪白,穿着沉重的铠甲跪在他的神像之前,重重磕头:“求您庇佑。”

再抬头时,老人眼里满是泪水。

这神情几近绝望。

沈岐远抿唇。

未至绝处,不信神佛。这老将很清楚地知道乾安帝不会再继续派兵攻打大夏,但他毕生所愿就是看大乾北上,将故土统统拿回来。

心诚的愿望,他是必须要听的,可是,很快又有别的声音传了过来。

“青神在上,希望边关早日停战,吾儿得以平安还朝。”

“青神在上,请让我的心上人早日从九河郡回来。”

愿望与别人的相悖,便只能被搁置。

沈岐远抿唇,拂袖抹开画面,回府休息了片刻,便换了朝服进宫。

“爱卿。”帝王看见他,满脸都是笑意,“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快来尝尝孤为你备的宫宴。”

宫宇瑰丽,丝竹缠绵悦耳,银腰缦裹的舞姬踮着脚甩起水袖,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在花灯之下更显华丽潋滟。

此情此景,乾安帝不想继续打仗也是想得通的。

他扫了一眼远处在座的官眷,拱手与帝王道:“臣启程时受刘元帅所托,要问顾一番他生病的发妻。”

帝王想了想:“他发妻……胡氏是吧?听中宫说身子是有些不大好,孤已经派御医去过他府上了,这两个月是没什么问题,但能不能熬过秋天,就难说了。”

言下之意,刘元帅若是再继续北上,那可能就见不到自己发妻的最后一面了。

沈岐远略略皱眉,抬眼直视帝王。

他眼里光芒柔和,气色也红润,不似先前那般有些恍惚,显然是已经摆脱了普华的控制。

是了,普华只能在梦里蛊惑他,他只要不信,便没什么好害怕的。也就是说,现在的举动全是乾安帝自己的念头。

他就是这么一个擅长制约平衡的帝王。

沈岐远抿唇劝了一句:“我军气势如虹,若继续征兵北上,能有五成的把握——”

“来来来,喝酒。”不等他说完,乾安帝就将酒杯塞进了他手里,乐呵呵地道,“你瞧这下头的舞姬,都是中宫亲自调教出来的。待会儿若是有看得上的,就带回你府里去。”

沈岐远垂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歌舞升平,此处没有丝毫黄沙,香醇的美酒摇曳,足以让人做一场太平盛世的美梦。

然而,宴近尾声之时,沈岐远听见了“嘭”的一声巨响。

鲜血溢出盔甲,混着地上的泥沙,慢慢地朝北边流淌。雪白的头发散落,遮盖住了那张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他手捏在腰间的剑柄上,捏得牢牢的,松弛的手背上鼓起几根笔挺的青筋。

四周的宫人慢慢围过去,愕然地看着剑柄尾上的那颗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