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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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蛮子诸部成长得越来越壮大,各部落之间各有龃龉,尚未联合,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贺煊带了三百人,四散游击应付,在边境线打了足足一个多月,总算是将蛮子先行打退,等他回到军营时,留在军中的亲卫屈膝下跪,欣喜若狂地迎接了他,“将军,军师大事已成!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贺煊从马上翻下,满面风尘,剑眉长扬,“成了?”
“成了,沙中种粮,神乎其神,而且不需多水灌溉,真是匪夷所思。”
贺煊当即就要见莫尹,亲卫连忙道:“军师不在营中,去各城教授百姓如何在沙中种粮了。”
贺煊心头狂跳,耳膜鼓鼓跳跃,道:“沙中种粮,你们亲眼所见?”
亲卫嘴笨,不知该如何解释,抱拳道:“将军请随我来——”
贺煊脚步急急地随着亲卫来到莫尹帐前,亲卫一掀帘,贺煊便被眼前所景给震住了。
狭窄的床榻旁,地上画了个圈,圈中沙地之中直直地长出了青翠的苗,贺煊过去轻轻抚摸,那绿苗柔韧地随他指尖摇摆,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喉头,他转眼看向亲卫,“他去哪座城了?”
在城中察看完毕的莫尹转身便要离开,城中族长连忙奉上一个海碗,“听闻先生爱吃羊肉。”
“听闻?”莫尹挑了下眉。
族长笑了笑,“先生守庸城之名,诸城皆知。”只可惜他们城中无人有福气去大漠中捡回这么一个世外高人,竟然能在沙中种粮,这若真能有所收,这可是他们边境之城的大恩人哪!
“放辣椒了吗?”
“放了放了。”
莫尹坐下,享用了一大碗辣炖羊肉,吃完之后,他这冰雪一般的人也额头冒汗,咳嗽不已,族长惊慌道:“先生无碍吧?”
莫尹摆了摆手,“酒。”
一大碗酒入喉间,咳倒是止住了,辣上加辣,使莫尹原本苍白的脸孔也浮上一点红晕,他起身告辞,骑上人牵来的马拍马离开城内,刚出城,便见城门外落日淌火,贺煊骑着枣红大马正在城外等他,身边只两名亲卫。
“沙中种粮,你是如何想出的妙计?”
贺煊与莫尹并肩而骑,目光灼灼地看他。
“我既应承,自是有把握。”
莫尹淡淡道。
贺煊凝眸紧紧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莫尹转头看向他,目光冷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子规。”
贺煊看他的眼中有欣赏有迷茫也有一丝怀疑,过于神秘又过于强横的人,甚至显得有几分危险。
夕阳之下,莫尹淡棕的眼瞳似被染上了一层红芒,面颊上也是红晕闪现,与他白皙的肤色相衬,正如雪中红梅一般,贺煊眉头一皱,转过了脸。
回到营中,两人一齐下马,门口守卫恭敬拱手,“将军、军师。”
贺煊又是一怔。
他尚未在军中正式介绍莫尹,守卫们竟已以“军师”之名相称,再看莫尹也是安之若素,随手将马缰甩给李远,李远麻利接上,神情毕恭毕敬。
贺煊目光深沉地看着莫尹的背影。
一路回帐,沿途遇到士兵,无论官衔大小,都向两人行礼,口中皆称“将军、军师”,训练场上也是无数目光相送。
入了将军帐,贺煊笑道:“我离开军中一月,你已自封军师?”
“我记得将军当初便是请我来当这军师的,何谈自封?”
莫尹先犀利回应,随后又淡漠道:“他们跟着李远叫,李远嘴大,漏风。”
贺煊笑了,有些忍俊不禁,随即又正了脸色,“你来路不明,又身负大才,我不得不提防。”
莫尹也正色看他,却见贺煊双目坦荡,道:“沙中种粮,可解边境缺粮之围,亦是百姓百年之福,无论你是谁,请受藏锋一拜。”贺煊拱手弯腰,莫尹脸上无动于衷,面颊上仍是红霞满天,显得他冰冷的神情都有了几分暖色,贺煊道:“你在城中饮了烈酒?”莫尹摇头,“羊肉太辣了,酒没你的烈。”贺煊一怔,随即爽朗大笑,“来吧,我请你喝酒。”
两人坐在刀架之前,相对饮酒,贺煊神色温和,“如种粮顺利,边境的百姓,军中的粮食就都有着落了。”
“不会不顺利的,”莫尹抿了口酒,面上红晕更甚,“只是种粮之后,还需守粮才是。”
贺煊神色凝重。
沙中种粮如若真能成功,到时蛮子必定眼热,抢粮之势也必定愈演愈烈。
“将军此次平乱,辛苦了。”
贺煊神色又是一怔,随即肃了脸色,“这是我分内之事,何谈辛劳?”
“这几日除了种粮之外,我将军中也观察了一遍,军中精兵甚少,”莫尹淡淡道,“连同将军您带走的那些亲卫,我猜加起来也就一千左右。”
贺煊静默不言。
“将军,蛮子人虽少,可精武悍勇,不是我们普通的士兵所能相比的,我们这所谓十万大军,其实在蛮子面前也无绝对的胜算。”
“不错。”
“蛮子部落愈发壮大,不出三年,必定大军来袭。”
“不错。”
“将军初入边境,便心急如焚地勤加练兵,守卫诸城,是已料到几年之内必有生死大战。”
“……不错。”
贺煊手掌紧紧地握着酒囊,他难以置信面前之人居然会对他的所思所想了解得如此透彻,简直就像是他自己一般。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的知己不在京中,也不在南乡,竟会出现在这大漠之中,贺煊不禁又微眯了眼睛,是谁?这到底是谁?
莫尹喝了一大口酒,酒液入喉,辛辣无比,这才是他想要的那个感觉,他转身拱手,眼眸冰冷却又跳跃着不同寻常的热度,“屯粮,练兵,来日杀敌。”
贺煊也喝了一大口酒,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脸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胡子,也对着莫尹拱手,“屯粮,练兵,来日杀敌!”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多少猜疑似乎又消散大半。
不管他是谁,他与我的目标是一致的。
人世间,知己难求,既是知己,又怎会是不可信之人?
沉默地将剩下的酒喝完,莫尹道:“将军,种粮之事我已解决,”贺煊笑着看向他,“是,大功一件,”莫尹也笑了笑,面上红霞随之扩散,“那么练兵之事,将军可否也让我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