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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令处成立之初,人数并不算多,这组织只对皇帝负责,谁也不知道人到底有多少,也并不知晓这些人到底职责如何。

有一回据说有个官员在自家宅院与妾室谈笑间念了一句诗“杜宇声声,催人到晓,不如归是。”翌日清晨,那人便被带去了御令处。

“杜宇”是杜鹃的意思,枢密使字子规,这杜宇不正是在暗示枢密使?

“催人到晓,不如归是”难道不是在隐射枢密使咳疾沉重,咒他早死?

此人没有活到天明。

皇帝得知此事后,申斥了枢密使两句——但也仅仅只是申斥而已。

也许是因为这人曾是严党,这才是他真正的死因。

无论如何,所有朝臣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慑。

这就是御令处。

它不需要经过任何审理就可以给人随意定罪,把人弄死在里头,也照样毫发无伤。

而且这般私密的事原本可以一按到底,不叫任何人知晓,偏偏这件事的细节却是众人皆知口耳相传,为什么?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它御令处就是如此这般嚣张,你能奈它何?

此后,御令处的掌权人还一路平步青云,高升到了太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盛几代皇帝,朝臣中党争不断,但也未有过如此一手遮天权势滔天的臣子。

也许是他秀美的外表,也许是他病弱的身躯,也许是他的巧言令色,这些迷惑了天子,让天子给了他太大太多的权柄,在这个人成为笼罩着大盛的阴影后,使得满朝文武无一人有反抗之力。

而如今,皇帝驾崩,诸臣心中皆有疑虑,却无一人敢置喙,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大盛那一位特殊的权臣。

寄到边境的信封里夹了两张信纸。

一张告诉了贺煊皇帝驾崩的信息,另一张则全在描述一个令贺煊感到极为陌生的莫尹,一个令朝中诸臣都感到胆寒恐惧的佞幸!甚至有弑君的嫌疑!

“……朝中危矣,请将军速回京师勤王。”

最后几笔极为潦草,像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兴许将信送出去后,写信之人就已遭遇了不测。

贺煊攥着信久久不动。

李远还沉浸在皇帝驾崩的剧烈冲击中,却见贺煊吹了火折子,将另一张信纸点燃了。

“将军,”李远仍是震撼,“圣上正值壮年,怎会突然驾崩?”

贺煊默默不言,手中的信纸一直烧到手指尖才被他轻轻甩下,灰烬翩跹落地,悄然无踪。

“圣上还未立太子,”李远又道,“朝中岂不是要大乱了?”

“闭嘴。”

李远嘴下意识地闭紧了,但见贺煊脸色黑沉无比,不由后退了半步。

除了在战场上,李远还从未见过他们将军身上如此煞气冲天。

帐中一时寂静,直到帐外又传来报告之声。

“进——”

贺煊大吼道。

来者又是捧了封信。

“将军,家书。”

“不看!”

亲卫抬头,为难道:“老太师随信附了句话。”

贺煊冷冷一瞥。

那亲卫艰难地吞咽了下唾沫,“老太师说将军您若不看这封家书,以后便不要姓贺了。”

信件抖开。

这次贺青松终于不是在催促儿子赶紧回来成家了,相反的,贺青松这次措辞严厉,让贺煊一定不要返回,无论是南乡还是京师,强令贺煊务必留在边境继续戍边。

边境南蛮已只余下些零散部落,早已不成气候,夷兰有天然的瘴气屏障,贺煊暂时还不能踏平夷兰,不过夷兰人被打怕了,不敢出屏障半步,这两年朝贡也一直没停过,边境已经很是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贺青松居然措辞那般激烈地叫他必须留在边境。

如果说方才陈丛的那封信还让贺煊心中半信半疑,他父亲的这封信虽字字未提京师形势,却已让贺煊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贺青松最怕什么?怕他卷入官场斗争,死无全尸,所以宁愿他从军,别着脑袋上战场,也不肯他入朝为官。

如今京师的形势一定是惊险到了极点……

圣上膝下一共有三位皇子,最大的也只是总角之年。

皇帝暴毙,未立太子。

贺煊脑海中已浮现出了一行字——挟天子以令诸侯。

“点兵。”

李远微微愣住。

贺煊目光酷烈地扫过他,“回京。”

*

“太师,陈丛的信已送到了。”

“好。”

“贺青松也向边境寄了信。”

莫尹抬起眼,“哦?他说什么?”

“叫大将军千万勿要还朝。”

莫尹笑了笑,轻咳了一声,“老太师当年能全身而退,果然非凡人,倒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叫儿子别回来送死。”

周勇不敢说话。

“不过以贺煊的性子,多半不会听劝,继续留意他的动向。”

“是。”

“好了,你退下吧。”

周勇应声而退,悄然向上扫了一眼。

明黄的龙椅之上,莫尹身着赤色官服,胸前仙鹤踏云,神色淡漠地单手执朱笔批阅户部折子,一笔一划,定天子生死,令天下服丧。

天下还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肠?又还有谁能胜他?

周勇深吸了口气,浑身一凛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