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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伦看着国王整理袖扣,他似笑非笑道:“陛下是打算去见主教了吗?接下来的谈判会议,主教的意见很的确重要呢,这应当是正式会面吧,需要我先去向主教获得会面的许可么?”

国王扫了外交官一眼,“滚。”

哈伦笑着摸了下鼻子,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您是不需要了。”哈伦目送国王拄着拐杖向外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后叹了口气。

足有几年的时光,国王完全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统一大陆的事业上,哈伦见证了国王的废寝忘食,日夜不休,同时也旁观了国王对主教不着痕迹的思念,那很难捕捉,国王有意隐瞒,他也是因为格外留心才发觉国王对主教一直念念不忘。

照理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倘若连时间都不能消磨那份情愫,那么这份感情恐怕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了。

哈伦一直不理解国王既然如此深爱为什么不尽力争取,可在两人虽从不私下交流见面却依旧将一切事都默契地推进后,哈伦猜测两人或许存在约定,譬如统一大陆后再谈私人的事之类,这他有经验,姑娘们经常为了推托和他进一步发展而找出一些奇怪的借口,但愿国王不是那么回事,哈伦偷笑了一下,认为国王还不至于像他一样悲惨,未来大陆的皇帝能讨得任何人的欢心,就是不知道以后两人的关系会如何发展……

皇帝与教皇……想想还真是刺激!

“很抱歉,主教不在教堂,”布尼尔给克制着激情的国王浇了盆冷水,“主教接受了夏尔曼公爵的邀请,去他的庄园中做客了。”

“夏尔曼?”

国王脸色微变,怎么主教又突然和夏尔曼的关系变得那么亲密了……

为了避免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再冲动地跑到主教面前重复两人争吵妥协的过往,除了主教的安危之外,国王几乎屏蔽了所有有关主教的消息。

夜深人静时,国王也会诘问自己,倘若主教在他们分开的期间爱上了别的什么人,有人抢先一步打开了那禁闭的心房,他又该如何是好……

他不是他的,国王在心中道,他可自由地去寻觅所爱,他不是他的,他不能禁锢他。

若真是这样,他也只能迎着更大的困难再去追求他的。

对于如何得到主教的心,国王依旧毫无把握,他所能确定的是至少这几年的时间足可证明他不只是贪恋他的美貌,也不只是要他配合他夺取权势,时间与距离可作为他的证人。

马车快速地跑动着,国王推开马车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马车内,上帝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紧张,甚至都不再去想他等会儿可能见到他最厌恶的兄长,他的脑海中充满了被压得严严实实的思念,那累积了几年的情感正亟待喷发……

*

“咖啡还是茶?”夏尔曼轻声询问。

“咖啡,谢谢。”

主教来夏尔曼这庄园的次数不多,对于夏尔曼持续的讨好,主教心中挺好奇的,这种隐忍不发背后是怎样的阴谋,叫主教几乎想要询问,说不定他还可以帮助参考呢。

夏尔曼轻轻地说着对宗教虔诚的信仰和对国王兰德斯功绩的赞颂,还有主教在形势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主教静静听着,每次夏尔曼都会进行很长时间的吹捧,然后才会转入正题,有时是想加入骑士团,有时是想重新接受主教的洗礼,有时是希望主教能为他争取一片封地,他愿意作出任何利益交换。

这些请求,主教全都拒绝了,他每次都把夏尔曼的诉求听完再拒绝,这令夏尔曼感觉自己被耍弄了。

夏尔曼没有什么别的长处,但很擅长交际,在王都把交际网全重新搭建起来,他本身名声就不错,也经常春夏去罗克、麦斯丁去和他们的国王贵族交际,莱锡公爵的身份帮了他许多,兰德斯的威望让那些人不敢怠慢他,这也令夏尔曼更心生怨恨。

“有传言您会升任教皇呢,”夏尔曼微笑,“我想这一定是真的,除了您之外,我想不出这片大陆有谁能胜任。”

“这只是传言罢了。”

主教态度平平,等着夏尔曼又会提出什么请求。

“信仰完成了统一,我想除了教皇之外,应当也会有一位皇帝吧,尊敬的主教,我真好奇哪一位由您加冕的国王最得您的青睐呢?”

主教笑了笑,“难道我青睐谁,谁就能当皇帝吗?”

“哈哈,您可别低估自己的影响力,”夏尔曼立即道,“您青睐谁,谁也不能一定当得了这个皇帝,但倘若您不青睐谁,我看那位就什么也做不了。”

主教渐渐理解了夏尔曼的意思——竟然和他不谋而合。

“几位君主都拥有虔诚的信仰,说起来也真难抉择呢,您说是么?”

主教从鼻腔里轻轻笑了一声,这大大激励了夏尔曼,夏尔曼道:“兰德斯虽然个性极为高傲,不过我想他应当会对您保持恭敬的,即使他获得了整个大陆的所有权。”

“那倒也说不定呢。”主教道。

夏尔曼的兴致更高了,“怎么会呢,难道您和他之间有什么矛盾?哦——对不起,我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说这几年您和国王不是那么亲近,真抱歉,我说了实话,主教,原谅我,我在您面前总忍不住要一点不隐瞒地说出我心中所想。”

“没关系,”主教放下咖啡,“你只是想错了而已。”

夏尔曼微微一怔。

“兰德斯由我亲自为他洗礼,他是我最初的信徒,我们的关系从来密不可分,”主教脸色淡淡道,“夏尔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你所能利用的。”

夏尔曼的脸色难看极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道:“主教,您一定是误会了……”

“公爵大人——”

仆人急匆匆地赶来,夏尔曼扭头,眼神严厉地扫过去,仆人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国王来了……”

主教也转过了脸。

夏尔曼立即站起身,“我去迎接他,”他对着主教道,“主教,您是否要回避或者……”

“你请便吧。”主教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咖啡有点苦,他微微皱了皱眉。

夏尔曼火速赶到庄园门口去迎接国王,国王穿着轻便,没有带多少侍从,对于夏尔曼的迎接,他没有理会,板着脸道:“主教呢?”

“哦,您是来找主教的……”

夏尔曼脸色一阵青白,“他正在花园里喝咖啡呢。”

国王拄着拐杖穿过夏尔曼的身边,如同这庄园真正的主人一般大步向前,夏尔曼肩膀向后转动,注视着国王的背影,国王即使拄着拐杖,看上去也是那样潇洒,他又看了一眼庄园门口的马车,快速地跟着往回跑。

国王走的速度很快,对他来说,这可不单单只是几百米的距离,为了能走到今天,他忍了几年的时间。

庄园的花园被打理的很美,淡紫色与白色的绣球花堆在长椅后,那一缕金色的头发格外显眼,主教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洁白的教服,那令他更高贵也更圣洁。

国王停下了脚步,紧张的情绪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分散地进入了他的骨头血液和呼吸中,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就只是那么远远地看着主教。

在两人公开见面的场合里,国王也很少直视主教,他担心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一切秘密,那秘密包括他对主教的情感以及他如何强忍着将那份情感藏在心间。

主教听到了脚步声,那独特的,拐杖落地的哆哆声,急促地靠近,又突然地停下。

他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即将开启真正的统一事业,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寻找他,是因要提出下一步的合作?像夏尔曼那样,确定他是否还会支持他?

主教放在膝盖上的掌心微微蜷缩。

不,不是的。

主教的心里传来另一个声音,非常的清晰。

他绝不是为了这个,实现理想固然重要,但他这样急迫地来找他,只会出自一件事——

“主教。”

国王的声音听上去彬彬有礼,四周还有仆人,他不得不这样。

在听到他的呼唤后,长椅上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不知那是否是他的错觉,主教转过了脸,他的侧脸出现在了国王的视野中,国王低声道:“我想请您进宫谈些事情。”

平和得叫任何人都觉不出什么异常的邀请。

只是国王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不曾向他发出这样没头没尾的邀约。

他还是屈服了。

主教心中涌上胜利的喜悦,那喜悦只为胜利么?他有些回避地不去思索。

“我正在和夏尔曼公爵谈话,”主教若无其事道,“您有什么要紧事吗?”

国王提起拐杖又向前走了几步,压制着满腔的激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