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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有气无力道。

沈成铎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他心中大喜,知道第一步是顺利完成了,傅冕是个疯子,疯子做事才不计后果,他立即道:“好,傅兄弟,你够爽快,接下来还麻烦你把枪扔过来,你身手好,别怪我多疑。”

他话音刚落,傅冕已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枪向两人的方向扔去。

枪械从头顶落到身后,沈成铎心中狂喜,然而还是冷静,他怕傅冕身上还有枪,眼睛从宋玉章肩后探出来一点,傅冕手掌空空,长身玉立,看上去是一点没有械备了,他面上毫无表情,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宋玉章。

枪口在后腰上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动着,宋玉章双眼也正看着傅冕。

两人目光相对看着,傅冕的视线几乎有些贪婪,宋玉章的眼神却很是清明,傅冕心中慢慢寂静,他似乎看懂了宋玉章眼神中的含义。

就在沈成铎枪口离开腰的一瞬间,看似被迷药弄得毫无力气的宋玉章猛然弯腰,手掌也竭尽全力地向后一顶。

“嘭——”

沈成铎在痛击中闷哼一声,也开出了那一枪。

三人几乎同时歪斜地倒地,傅冕扑向张常山的尸体,从他的腰间拔出了枪,快速地滚到宋玉章的身边,抓了宋玉章把人向沙发后甩去,沈成铎那一枪歪了,他边倒边又向傅冕的方向甩了几枪,傅冕向前一扑,借着力道一回身向着沈成铎的方向也回了一枪。

对傅冕来说,一枪就够了。

沈成铎眉心中枪,后背向后仰倒,他像前几个随从一般往楼梯上翻了下去,一直砸到了楼梯最下面,头磕在楼梯的栏杆上,他同样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明白宋玉章为什么忽然有了力气。

宋玉章躺在地上微喘着气,紧束的手臂被人拽了起来。

“竹青……”

傅冕把人搂在怀里,在黑暗中将宋玉章转过了脸,宋玉章呼吸已逐渐平缓,傅冕凝视了他的脸,在交错的视线中,他忽而一笑,“急死我了。”

外头安静得出奇,傅冕低头将宋玉章用力搂了一下,他喟叹般地重复道:“你急死我了。”

宋玉章沉默片刻,低低道:“看你为我着急,我真高兴。”

傅冕一动不动地抱了他,将人慢慢搀起,他抓了宋玉章的手臂,方要说话,耳边却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

是脚步声。

傅冕浑然不觉,他盯着宋玉章的眼睛,眼中千言万语,话说不尽,他道:“我把他们都杀了,你是不是更高兴?”

宋玉章默默不言。

傅冕通红的眼中微微泛光,在脚步声逼近门外时,猛然箍住了宋玉章,将人拖到了办公桌后面向了门外。

未上锁的门一下被踹开,孟庭静斜握着枪转入办公室,随后便猝不及防地与宋玉章打了个照面,他在看到宋玉章时几乎是完全呆住了,而那呆愣只有一秒钟,可这一秒钟也足以致命!

傅冕毫不迟疑地向外开了枪,他的枪原本是那样精准而快速,可这一枪却不知怎么竟让孟庭静躲了过去,子弹打飞了孟庭静的帽子,孟庭静自己却毫发未损,他和身后数十把枪已经对准了傅冕,不再给傅冕第二次机会。

这一枪,让傅冕怀里的宋玉章全然僵住了,傅冕能感觉到他的僵硬和慢慢放松。

傅冕将枪不远不近地放在了宋玉章太阳穴的位置。

“孟老板,”傅冕微笑道,“好久不见,这一回你可要好好跟我太太打个招呼。”

孟庭静双手紧握着枪,他一字一顿道:“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傅冕笑了一声。

“当然是想走。”

孟庭静双眼死死地盯着宋玉章,他来得不迟也迟,可好歹是看见了活的宋玉章,宋玉章正在冲他笑,笑得竟还很轻松。

混账东西……孟庭静心头像是被撕裂了个大口子般滴滴答答地流血,还要强作镇定地与傅冕周旋,“我可以放你走,你把人留下。”

孟庭静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决不食言。”

傅冕同样很镇定地看了他,又是淡淡一笑,“我不相信。”

孟庭静将枪口往下举起了手,“我可以跟他交换,你放人,我带你出去,我送你上船,你想去哪都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晚你想带他一起走,这不可能,你是聪明人,想想怎么做才最有利。”

傅冕仍是微笑着,他手臂紧箍着宋玉章,枪口忽然对准了孟庭静。

孟庭静身后的人全都紧张地把枪抬高了一寸。

傅冕道:“如果,我说,想要你一命换一命呢?”

“你开枪自杀,”傅冕缓缓道,“我就放他走。”

银行内霎时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

“庭静。”

宋玉章开了口,眼神清明而锐利地看着孟庭静。

孟庭静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与宋玉章黏着,他道:“不可能。”

宋玉章眼神慢慢放柔了。

傅冕在宋玉章的耳边一笑,“竹青,看看,这个人对你就那么点心意,”他重将枪口顶在宋玉章的心口,把宋玉章的脸也扭了过来,他看着宋玉章,道:“还记得吗?”

傅冕压低了声音,“我们说好的,生死都在一块儿,谁也别想将我们分开。”

孟庭静秉住呼吸听着,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举起的手,手指悄悄向下压。

“记得。”宋玉章的声音清晰地落在空中。

傅冕双眼紧紧地盯着宋玉章。

杀人,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宋玉章,可他没有。

舍不得啊。

实在是舍不得啊。

傅冕平静道:“那你现在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死?”

孟庭静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悄然地将枪口慢慢调整着角度,他瞄准的不是被宋玉章挡住的傅冕,而是办公桌上的那颗鸽血石。

宋玉章望进傅冕的眼睛,傅冕那一双清亮而分明的凤眼缠满了血丝,他想傅冕或许是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所有的算计,他又骗了他一次,他又利用了他一回。

从前,宋玉章不懂,以为爱没什么,后来他知道了,爱也能杀人。

他其实是杀了傅冕一次的。

现在,他又杀了第二次。

杀人偿命,未必不是好的因果。

宋玉章道:“好。”

傅冕的眼睛爆发出光亮,他眼中似有愤恨,也似有喜悦,他紧紧地盯着宋玉章,想看一看,宋玉章这句话到底有没有骗他。

谁都没法骗过他,他现在谁也不信,不信就不会被骗,傅冕唇角微勾,眼中漠然地滚出了一颗眼泪。

就在那一瞬间,沉寂的银行再次响起了枪声。

子弹射向了桌面,鸽血石猛然溅出,带出了无数爆开的木屑,飞起的木屑飘向两人,傅冕带着宋玉章下意识地闪躲,一直躲在暗处的柳初忽然冲了过去,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命中了傅冕的肩膀。

然而傅冕仍是死抱着宋玉章。

孟庭静也扑了过去。

傅冕带着宋玉章倒地,宋玉章的手碰到他的背,这才发觉傅冕背上早已浸透了鲜血。

傅冕死死地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随后便义无反顾地拖着宋玉章向身后的落地玻璃窗户撞了过去。

孟庭静及时赶到,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强压住了宋玉章,宋玉章只有脑袋悬在了窗外。

“玉章……”

孟庭静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着,宋玉章转过脸,视线徒劳地向窗下看去。

傅冕跳下去时,力道是将他往回推的。

那一片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地面上若隐若现的身影,宋玉章的耳边仿佛还残留着那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和傅冕温柔的声音。

“竹青,下辈子,再来作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