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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虞潭秋还不明白,后来与林奇住在一起后,他就明白了,林奇想对人好起来时,那真的可以是全心全意。

虞潭秋摆出了沉稳的模样,“不要紧。”

林奇不敢反驳,于是带着虞潭秋要回家,然而虞潭秋却重新对黄包车司机报了个地址,回的是虞宅。

林奇还不理解,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才恍然想到今天是虞伯驹的生忌。

说来惭愧,他与虞伯驹的那些‘爱恨情仇’都是纸片式的,对于他来说只是设定而已,事实上他连虞伯驹本人都没见过,他一进入这个世界,就捧着虞伯驹的骨灰了。

对于虞潭秋来说,虞伯驹怎么都是生父呢。

林奇羞愧地垂下了脸,他刚刚竟然还问虞潭秋是不是在逃学,真是太不应该了。

两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着,都认为对方在怀念虞伯驹。

其实虞潭秋也不知怎么,对虞伯驹的感情相当淡薄,大约是因为虞伯驹不怎么着家的缘故,虞伯驹死了,虞潭秋的哀伤也像是罩着一层薄膜似的,就连林奇似乎都比他要伤心得多。

虞潭秋想,他这样,林奇会不会认为他很冷血无情?

下车的时候,虞潭秋和林奇的脸色几乎是一模一样,非常做作的哀伤。

因为两人都是一样的做作,心慌意乱之下,都没看出对方的哀思十分虚假。

虞宅空关了一段时间,江城入秋时一直下雨,天气又潮湿,里头几乎已经不成样子了,地面长出了青苔藓,家具也都是粘腻得要化开的模样。

虞氏夫妇的骨灰都倒在院子的菊花丛里,那一蓬菊花也开得快要败了。

凄清的景致之下,林奇产生了一点真切的哀伤。

虞伯驹的骨灰和他的妻子洒在了一块,无论如何总算是在一起了,他人生的尽头也会有这样好的结局吗?

人总是贪心的。

一开始只想见到‘他’,再后来想与‘他’长相守,继续下去呢?

林奇的灵魂在一个又一个世界总,逐渐由单调转向复杂,他原本简单的灵魂正一点点被丰富的感情充盈,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像自然人了,听说自然人的情感和欲望都很丰富。

“别哭了,”虞潭秋抬手轻拍了一下林奇的背,嘴里很别扭也很不合时宜地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口——“你还有我。”

林奇都不知道自己哭了,闻言才用手背轻擦了自己的眼角,果然是湿的。

“潭秋,”林奇转过脸,永远哀伤的眼睛闪动着淡淡的光,“咱们好好过吧。”

虞潭秋的心灵猛然一下受到了撞击。

林奇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大大出乎虞潭秋的意料,记忆里……林奇待他好是好,却从来不肯与他交心的。

这一句话,虞潭秋看得出林奇是真心说的。

虞潭秋两颊的肌肉紧了紧,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想回应又不想回应,自己与自己左右互博了一下,想说‘嗯’,发出声来却是‘哞’的一声,像牛叫又像狗叫,综合下来,倒是最像驴叫。

虞潭秋似乎这时才又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他现在的声音也太难听了!狗叫都比他动人!

林奇没有介意虞潭秋的嗓子,很动情地将眼睛轻轻靠在虞潭秋的肩膀上。

虞潭秋心情复杂地又拍了林奇的背一下,也不知道此刻林奇靠的是他虞潭秋,还是烧成了灰的‘虞伯驹’。

两人沉默地抒发了哀思以后,打算一起走回林宅。

路上,林奇将巡捕房来铺子的事情说给了虞潭秋听,林奇觉得遇上事没必要瞒着虞潭秋,让虞潭秋也有个心理准备。

虞潭秋一听,原本是想暴怒的,又想起自己是一日的虞伯驹,于是忍下了暴怒,心中冷笑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闹上林奇,他非得给林奇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林奇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总说得清的。”

虞潭秋沉默不语,满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阴谋诡计。

“潭秋,你晚上想吃什么?”林奇来兴致,想让虞潭秋和他一起去买菜。

虞潭秋同意了,与林奇一同去买菜这种事听上去有种生活气的亲密,只要不去想他是‘一日虞伯驹’,那就天下太平。

林奇心里也很高兴,不知不觉就买地多了,虞潭秋来者不拒地提了满满两手的菜,林奇又买了两斤柿饼,小摊贩见他毫不犹豫地把东西往后递,笑道:“哟,哪里来的小孩,拎那么多东西,怪吃力的呢。”

林奇回头一看,虞潭秋两条最近又更长的胳膊在空荡荡的校服衬衣袖管里晃动着,手心都被勒红了,脸色也不大好。

虞潭秋对上林奇吃惊的眼神,心里立刻浮上一个念头:完了,‘一日虞伯驹’演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