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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么说话,可不像我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的陈子毅将军。”

“说书人只讲世人想听的。”陈将军表情淡然如常,随即笑了笑,“既然先生不喜欢这些,那陈某就不说了。”

“请喝茶,粗茶,莫要嫌弃。”

“多谢。”

“将军来得这么早,又携重礼……”宋游瞄了眼旁边的礼物,“不知有何要事?”

“重礼可称不上,不过是随手带了点东西,不值什么钱,只尽到礼节,聊表敬意。”陈将军捧起茶杯,一口饮尽,这才继续说,“不过陈某虽说早已存了拜访之心,然而今日来访,却也有一事,想向先生请教。”

“请讲。”

“先生可懂解梦?”

“不懂。”

“不懂?”

“不过若将军被梦境所扰,又在长京找不到讲述的人,倒也可以讲给在下听听。”

“……”

陈将军只得向他拱手。

陛下召他回京,这么久了,既没派他做什么事,也不放他回北边,就让他留在长京听候使用,怕是也有几分警惕之心。陈将军固然坦然,不过俗话说得好,夫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已,到了他这个位置,走到这一步,每一句话都得小心,什么事都不能轻易往外说。

尤其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万一传了出去,便总有捕风捉影之人,能编出许多种不一样的说法来。

在长京要用到的小心与警惕,可一点不比战阵上少。

陈将军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在下自回京之后,便时而被噩梦所扰,梦中场景都差不多,心中疑惑许久,知晓先生淡泊名利,这才来找先生请教。”

“看将军的面色,可不像是被噩梦所扰。”

“陈某曾在敌军中冲杀三天三夜,直打出了上百里,不见疲惫。”陈将军一脸平静,“战后卸下甲胄,饮了两坛酒,吃了半只羊,睡了一天一夜,睡醒之后,又一切如常。几场噩梦,不过只添些烦心罢了。”

“可是在兰水河畔?”

“正是。”

“将军神勇。”道人忍不住拱手,“在下曾在说书人口中听过这个故事,有人说,将军当时是金灵官附体。”

“世人谣传。”

“哈哈。”道人笑了两声,这才将话题又转回来,“不知将军的噩梦多久一次?”

“起初半个月也不见得做一次,到了夏天,差不多十天八天就得一次,最近则是三五天就得做一次。”

“如此的话,便不像寻常做梦了。”

“陈某也这般以为。”

“不知梦见了什么?”

“火……”

陈将军皱起眉头,回想一下,已面露不忍之色:“天上,地下,全是火,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火炉子里,里头有许多人在被烧,有我曾经的部下与亲兵向我招手呼喊求救,每次的人都不一样,但每次的人我都认识,他们曾在我身边冲杀陷阵,甚至曾为我挡过刀枪箭石……”

“将军身上没有邪气。”宋游说道,“以将军的本事,寻常阴邪咒法多半不起作用,小妖小鬼应当也近不了身。若有人施法寄梦,想害将军,一来没有害到,二来将军恐怕也会有所察觉,总觉得也不太可能。”

“那是为何?”

“……”

宋游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在下浅薄的学识,便只想到一种可能。”

“请先生赐教!”

“将军武艺超群,有斩妖斩鬼之能,名声更是传遍大江南北,虽是凡人身,却已有神觉。”宋游慢慢的说道,似是边说边想,“这些部下士卒又与将军情谊深厚,将军也与他们情谊深厚,有所感应,便做了梦。”

“还有这等说法?”

“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止是将军思人会做梦,有时候人思将军,只要思念至深,情意真切浓重,将军也会做梦。”

“……”

陈将军坐在原地,眼神却剧烈波动起来,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若有小鬼在此,恐怕要被吓得丢了魂。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那些部下可能死后成鬼,正在某地受着煎熬折磨?煎熬折磨之时,向我呼救,盼望我去救他们,冥冥之中有所感应,我才做了这样的梦?”

“在下虽对梦境有些了解,也通晓粗陋的寄梦之法,但实在不懂解梦,这些只是在下的猜测。”

“塞北蛮人军中,倒常有些奇人异士,玩弄一些小手段。”陈将军思索着,“难道是他们以邪法拘禁了我将士魂魄,日夜折磨以取乐?”

“在下不知。”

“先生可有别的法子?”

“在下可画一张符,赠予将军,回去放在枕下即可。若将军放上之后,仍旧继续做梦,便说明不是别的道人以寄梦之法迷惑将军。”

“若确有妖人以寄梦之法迷惑陈某呢?陈某可有反制之法?”

“妖人多半曾与将军有过接触,且离得不远。”

“陈某明白!”陈将军一拱手,表示谢意,停顿了下,却又说道,“可若是在下仍旧继续做梦……”

“便得找到将士魂魄,还他们安宁才行。”道人说着顿了一下,虽不想说,但与这位将军目光一碰,还是说出了口,“不过听将军说,梦中每一次的将士都不一样,却是不知……将军可否梦见过同一位将士多次?”

“从未有过。”

这句话好似使屋中气温都降了些。

宋游也适时的露出遗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