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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准那也是梦。”

“是哦……”

三花娘娘说着,忽然摇了摇脑袋,像是这才想起,连忙清醒,对他说道:“对了,那个从城外边来的老的道士来找你了。”

“是吗?”

“下午的时候!我说你在困觉,把他叫到了堂屋等你,给他倒了蜂蜜开水,现在不知道跑了没有!”

“那可耽搁客人了。”

宋游连忙穿上衣服鞋子,往外走去。

……

堂屋中倒是有几样好家具,都是叶新荣祖上留下来的,好木料,好手艺,直到现在也牢固依旧。

文平子坐在椅子上,却是一动不动,只低头死死盯着茶案上的那杯蜜水。

文平子虽会法术,道行不低,擅长降妖除魔,但其实自身并不精于斗法,多数是靠供奉的斗部神灵,奉请神灵下界相助。此前因为与极乐神周旋片刻,受了些伤,加上过年也有别的事要忙,于是就没有立马来向宋游道谢。如今新年一过,身体也稍微好点了,便连忙来了。

登门拜访,听说仙师在午睡,自然不敢打扰,本该在屋外恭候,好在三花娘娘盛情相邀,请他进屋等待,还为他倒了水,点了回炉。

一等就是一下午。

可谁曾想到,这一下午竟如此奇妙。

先是杯中蜜水怎么喝也喝不尽,不是喝完而自行斟满,而是根本就不见少的。

文平子倒也知晓有类似法术,无论是空杯来酒,还是举樽酒干,无非都是暗地的搬运之法,也曾在长京见过别的道人表演这类把戏,配上一些手法与话术语气,许多眼界过人的达官显贵也会被唬到。然而以他来看,今日之事,却全然不同。

此后水喝得太多,不免便想上茅房。

文平子在这里吃过一顿午饭,茅房在哪里还是找得到的。

可是明明就看得到的茅房,短短的一条路,却好似突然长了上千倍,两旁院落景物时而依旧,时而被拉长,他走了起码一个时辰,也只走了堂屋到茅房一半的路程,剩下一半,突然恢复如常,几步就走到了头。

若非知晓那位仙师的本性,知晓那位三花娘娘的本事,他甚至要以为是他们刻意捉弄自己、与自己开玩笑了。

回来走到院中,石板上那位三花娘娘刷洗马儿留下的水迹未干,路过时不经意的一瞥,竟见那一滩水渍忽然变得深邃幽蓝,深不见底,探头一看只见里头游鱼无数、珊瑚成群,巨鲨捕食,是他这辈子也从未见过的深海之景。

文平子险些踩到掉了进去。

稳住身形,再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一间屋舍灵韵冲天,玄奥无穷,文平子睁大眼睛愣了片刻,如何还想不明白——

这哪里是先生在午休,分明是在修行悟道,道韵透体而出,自然而然影响天地,这才造就了这般玄妙无穷的变化。

文平子亦是不敢打扰,却也不愿离去,连忙回到堂屋,静坐等待。

若说藉此感悟个什么,无人点拨,也是没有头绪的,可修道之人本是感悟天地攫取玄妙,只消坐在这里,便已经感觉受益不浅了。

于是继续饮水,不敢妄动。

直到杯中蜜水饮尽了,他便知晓,仙师已经醒了过来。

又稍等片刻,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他便连忙站了起来,等到宋游来到面前,便连忙行礼。

“宋道友,贫道此次前来,是为道友贺新春与道谢的。”文平子此次面对宋游,越发的恭敬了,“多亏道友,贫道才能除了那极乐神,也算对得起阳州百姓和国师的交代了。”

“道友有伤在身,怎么还亲自来?”

“伤势不重,已然好了。”

“还是该多休息才是。”

“只愿没有打扰到道友修行。”

“道友言重了……”

宋游便请他坐下,热情与之闲聊。

既聊极乐神,也说朝中事。

既说阳州风景,也谈出书渠道。

听说阳都许多官员都好奇宋游,向文平子打听,文平子不敢妄断,只好来问宋游。

“在下不过一游方道人,等开春后天气暖和一些了,鸟回花开,就要离开,何须在此地多添麻烦。”

“原来如此。”

“道友又有什么打算呢?”

“贫道漂泊半生,也该安定下来了。阳都繁华,生活悠然,是个养老的好去处,城外天星观诸位道友热情好客,一直劝贫道留下来。贫道也在天星观选了两个有天赋又机灵的弟子,传下衣钵。”文平子说道,“大抵今后就留在阳都了。”

“此乃阳都百姓之福。”

宋游微笑着与他说道,诚心诚意。

聊了许久,又留他吃了顿晚饭,留宿一夜,第二天才将他送出门外。

文平子道谢不已,又有些迟疑。

走到门口,频频回头,纠结许久,这才开口:“还有一事想请问道友……”

“但说无妨。”

“不知国师如今……”

“死了。”

道人的话干脆平静。

文平子的眼睛却是陡然一缩,即使早有猜测,心中也起了惊涛骇浪,但也连忙拱手,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