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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国君在位多年,城中常有奇珍异宝失窃之事,有时也隐隐有所感。当时无法确定是什么、是怎么回事,却留下了感受,如今听到宋游描述便与这些感受一一对应了起来,加之这道人什么都说得很对,语气从容而真挚,他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可是此乃大晏皇帝赏赐的宝物,当晚又有大晏将军在场,若是找不回银壶,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诸位不急。”

宋游仍然不急不忙,诚恳说道:“我们在玉城至少停留一月,一月之内,请国君莫要牵连侍女,在下争取为国君取回玉壶。若取不回,在下则可修书送往安西军镇,说明缘由,再请之回禀朝廷,我们与大晏宰相有旧,也见过陛下,朝廷会信任我们,将军们也不会为难碧玉国。”

如此说着,隐隐又有些感慨。

一名大晏驻守在外的将军,竟然就可以让一个小国紧张至此。

“你见过陛下?”

“我们曾在长京停留过数次,与先皇结识深些,与当今天子也曾见过一次。”宋游如实回答,“若是国君不信,可以修书去当地军镇,安西四镇的统领将军定然听说过我们的名字。”

“先皇……”

碧玉国君睁大了眼睛。

显然他更熟悉的是先帝,先帝的威势在他们心中也更深。

殿中国君与文武对视,倒是没有立马质疑,但也没有立马相信,只是看着外头夕阳西沉,摆手叫侍从端来酒菜。

这里是碧玉之国,出产宝玉,也是瓜果之国,盛产瓜果。南橘北枳的道理在这里也通用,哪怕同样的瓜果,只要生长于这片土地上,就能长出在东边的大晏无论如何也长不出的香甜。

国王为表达对他的看重,特地请人去王宫中的葡萄架下,剪了几串成熟的葡萄端上来。

宋游看着面前盘中的葡萄。

三花娘娘也看着葡萄。

这次是洗过的,沾着水珠,看着越发的喜人了,不过能看得出,这串葡萄和前天晚上吃的是一样的。

同样的乌黑,大串又大颗。

“玉城的葡萄远近闻名,整个玉城,又属王宫位置最高,葡萄熟得最早,本王特地请人好好照料,阁下还请尝尝滋味。”

“早有听闻。”

宋游这才伸手,捻起一颗葡萄。

汁水充沛,香甜无比。

和前夜吃到的是一样的味道。

宋游又捻了一颗,给自家童儿吃。

不知从何时开始,倒是很少从她口中听到“猫不吃果子”这种话了。

女童咬着葡萄,姿势有趣。

宋游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眼此时殿中之人,许多人都在打量着他,见有人脸上仍有怀疑之色,既有怀疑,便有担忧,他想了想,便捻起一颗葡萄,对在场众人说道:

“先前说在下有木灵之法,可以催促葡萄生长,本想宴后去葡萄架下表演给诸位看的,既然此时端了葡萄来,便就在这里表演给诸位看吧。”

“哦?”

国君和文武顿时看向他。

“请端盆水来。”

“佛哎干买!”

一个装满水的铜盆很快就到。

便见道人在桌上捏碎葡萄,从中取出籽来,随手扔在王宫石头地上,手指一点,便有光华落下。

有人还将目光放在道人身上,却不见道人有什么别的动作,直到听见身边人的惊呼声,这才连忙转移目光——只见地上已然生了芽,那颗葡萄籽竟然将根系扎进了石头地砖中,舒展开一抹翠绿的叶点。

“请浇水。”

“佛无力希!”

侍从小心往嫩芽中浇水。

只见王宫石砖逐渐出现裂纹,与此同时嫩芽迅速生长,很快拔高,成了葡萄藤,沿着地面铺展开来。

无需光照,无需土壤,它就扎根于石头当中,不会儿的功夫,就结出了葡萄。

国君与文武都大为惊叹,叫侍从剪来葡萄尝一尝,甚至比王宫葡萄架上刚剪下来的还要更美味一些,顿时便更加惊叹了。

“只是大晏常见的法术而已,在下或许用得要比寻常江湖把戏人更精妙一些,但也算不得多高深。”宋游对他们说道,“方才说过了,前天晚上那些妖怪还从金锥取来了一串葡萄招待我们,我们吃得干干净净,那串葡萄就正是从王宫葡萄架上摘来的,如今还给国君。”

国君听完,又是一愣。

连忙将照看葡萄架的侍从叫来,询问他真假,侍从见国君语气严肃,这才交代,前天晚上确实少了一串葡萄,只是不知道是谁偷的,以为是宫中王子或是王后摘走了,就没有敢报。

众人这才相信宋游所说的话。

也是个个都觉得奇妙无比。

直到太阳沉下了山,天空暗了下来,只剩天边的剪影。

外头有人来报——

城外山上并未找到银壶。

“国君不必着急,在下还是那句话,一月之内,尽量将之带回来,若没有做到,也定然向安西军镇与朝廷说明情况。”宋游顿了下,伸手摸着旁边正吃葡萄的女童的头,“我们之所以今天进宫来,不过是因为此事也算是因我们而起,我们自然不能让无辜之人因此受到牵连,在保证国君不会受到责罚质疑、侍女不会被国君杀掉之前,不会离开。”

“本王相信阁下。”

“多谢。”

“不知阁下如今住在哪里?”国君说完又连忙补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阁下远来是客,我们应当好好招待阁下才对。”

“在下住在城西一家车马店中。”宋游稍稍想了想,那里确实挺符合自己的偏好,而且今日过后,很可能是能在那里住更久一些的,“我们都很喜欢那个地方,国君有事,来那里找我们就是。”

“王宫有专门的客房,可以准备给阁下。”

“好意就心领了。”宋游诚挚说道,“那里比王宫更适合我们游历与修行。”

“那好吧。”

国君没有再多说。

待得宴席结束,国君向他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再牵累那名侍女,便派王宫武士送他回去。

与此同时,既写下亲笔书,用词恳切,叫人送去询问军镇守将,又命人挖开殿中石砖查看,发现葡萄藤的根系早已与石砖融为一体,坚硬的石砖在根系下像是变成了豆腐,而根须还穿过石砖,到达了王宫地下的土层中。

众人无一不惊讶。

……

此时天已黑了,道人已然出了王宫。

道路不平,王宫的马车摇摇晃晃,三花娘娘与道人相对而坐,却一直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盯着道人。

“你看什么?”

三花娘娘闻言,也只将头一歪,依旧盯着他,娇小的身板随马车晃动而晃动,眼中似有所想,但又说不出来,自然也不答。

只是道人的行事对她的影响也是潜移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