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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月做了一个梦,梦见海底尸浮百万,桃莉莉扛着火箭筒站在遍地的尸体上,轰出的炮火把天烧了,也把自己烧了。

天与?地与?海,在橙红的大火里烧成了焦黑。

“妈妈!”

一声?叫把许清月从梦里吓醒了,她朦胧地睁开?眼。小森蚺顶着一颗宽大的头颅,双目亮晶晶地望着她。

许清月惯性地伸手去揉它的脑袋。

它?的尾巴竖起故事书,挨个指字:“妈妈,我要吃药。”

许清月顿时吓醒了,一下子?从软垫上坐起来,伸手?去抓小蛇的小背包。

“是不是疼很久了?”

许清月拧开?药剂,往它?张开?的嘴巴里倒。

倒了足足十五支药剂,它?才合上嘴不吃了。

它?对药剂的用量愈发大了,最?开?始是五支,后来是七支,现在需要十五支。

小森蚺舔着獠牙“嘶嘶”吐气,眼睛周围的鳞片苦苦地皱起来——这药把它?苦得不成样。

许清月心疼地摸它?的胸口,手?心能感受到?它?跳得极快的心跳,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咕咚咕咚”跳。

小森蚺龇着牙,匆匆翻故事书,指着字给妈妈看:“没有疼很久,刚才疼的。”

“现在不疼了。”

“艾丽莎乖,下次也这样大声?叫我,知道?吗?”

许清月摸摸它?的头,从物资箱里取出它?爱吃的甜甜的糖果,剥开?一颗,放在它?的獠牙里。

獠牙卡着糖果,小森蚺转动蛇信,一圈一圈地舔着吃。

临近四月份了,小蛇的冬眠还没有醒。许清月拉上小背包的拉链时,有些急,也有些茫然?。

小蛇不醒,她不敢给小森蚺注射药剂。虽然?知道?佣人不会骗她,纯粹地很慌,害怕下手?。

许清月放好小背包,起身刷牙洗脸,去看小蛇。她看得频率过于高,导致老黑蛇不守着了,每天去捡珍珠。

小蛇躺的物资箱的那块礁石上,已经摆满七十九颗大珍珠。一颗比一颗大,一颗挨着一颗,从小到?大排列,绕着物资箱围了一圈又一圈。

许清月发觉老黑蛇有强迫症。她俯身在物资箱上,透过缝隙往里面瞧,正巧看见小蛇歪了歪头颅,原本右脸贴着纸箱的,它?趴累了,换左脸贴箱。

这是快苏醒的征兆。

果然?不过半天,小蛇抬起小脑袋,醒了。

在箱子?里左滚一圈、右滚一圈、昂头翘尾,抻一抻,完全舒展开?小小的身体,它?轻松自在地钻出物资箱。

一出箱子?,就被围满的珍珠惊傻了。

老黑蛇正顶着一颗更大的珍珠回来,两蛇遥遥对望一眼,老黑蛇“刷”地沉进海里,藏了起来。

小蛇“呼哧”一声?,飞身跃过珍珠,扑到?许清月的怀里,左蹭一下右蹭一下,趴在她的左手?背上,昂着小小的三?角头,让她挠痒痒。

许清月顺从地挠着,“宝宝,哥哥的心脏又疼了。”

小蛇张大眼,去瞅坐在旁边的小森蚺。小森蚺快快乐乐地嗦着糖,欢喜地叫:“弟弟。”

它?嘶嘶嘶说:“我吃药了,不疼啦!”

许清月说:“我有一种?药,能让它?变得像正常蛇一样成长。”

小蛇困惑地盯着她,宛如在问她药是从哪里来的。

许清月“嗯”了半响,说:“桃莉莉送给我的。”

马上又接上一句:“我陪她玩了几天,她没有朋友,很珍惜我。”

小蛇一语戳破她的谎言,“你上船了。”

许清月扭扭捏捏,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不过!”

她极度肯定地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装失忆,他们当真了。”

“我在船上遇见小姑……”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神情沮丧。垂着头,黑色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小蛇本想?对她私自上船的事生气,这瞬间,对她什么气都没有了。但不生气,显得它?很善良好欺负似的,以后她会隔三?差五地背着它?干事。

小蛇凶狠地“嘶”一声?,飞到?她的脸上趴着。

冰凉的鳞片浸得许清月浑身一颤,从难受的情绪里猛地抽出了神。她抬手?“啪”地拍在脸上,小蛇灵敏地往她耳朵一滚,躲了过去。于是,许清月的那一巴掌直接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巴掌声?清脆得有些响亮。

小森蚺惊呆了眼,“妈妈……!”

小蛇躲在她的耳朵后面,“嘶嘶”笑。

许清月咬牙:“你再笑,我叫你的爸爸来!”

小蛇无所谓。

许清月再说:“叫你的妈妈来!”

小蛇的笑声?顿了一下,弱了下去。

许清月抓住它?的弱点了,“哼哼”笑两声?,硬气地说:“你以后对我礼貌一点!不准爬我的脸,也不准钻我的……被窝!”

小蛇从她的耳后飞到?空中,和她面对面,碧绿的瞳孔幽幽地盯着她,让许清月的话迟疑了几秒才全部?说完。

许清月说:“我说认真的,你长大了,不能这样。”

小森蚺在旁边附和:“弟弟,书上说了,长大了要和妈妈分开?睡。”

小蛇磨牙。

小森蚺缩了缩脖子?,仍旧坚持地用两颗纯粹的圆圆黑眼睛望着弟弟。

小蛇从毒牙的缝隙里,吐出几个字:“你上船。”

许清月的表情怔了一下,忽然?摸摸小森蚺的脑袋,搂住小森蚺的脖子?说:“弟弟还小,我们以后再教弟弟好不好呀,艾丽莎。”

小森蚺瞅着妈妈,又瞅弟弟,总觉得哪里奇怪,却说不出来。

它?说:“好吧,妈妈。”

一个人两条蛇签订了临时的友好条约。

小蛇勉为其?难地说:“拿来,我看看。”

许清月忙忙去舱室里提出她珍藏起来金属箱,她打开?,金属箱顿时飘起冷烟。

小蛇站在金属箱前,瞧得认真。

许清月搂住小森蚺的脖子?,轻轻问它?:“艾丽莎想?不想?打针?”

“打完针可以变好哦,以后不会再痛了。但是……”她瞥了一眼那粗壮的针头,身体已经开?始先替小森蚺痛了。

她摸着小森蚺的大头,于心不忍地说:“打针疼。”

小森蚺宽大的脖子?艰难地挤在妈妈的怀里,探头去瞧那针,针很大,它?好像在哪里见过。

下一秒,它?眼睛一睁,回想?起来了——

“婷婷姨姨打过针!”

当时婷婷姨姨疼得干叫。小攀说她叫得难听?。

小森蚺那双单纯明亮的瞳孔,秒变惊恐。宽大的脖子?往妈妈的怀里缩,想?把自己完全挤进妈妈的怀里去藏起来。

蛇颈是宽宽扁扁的,很大,许清月搂着它?已经很艰难了,几乎将自己整条手?臂都环了上去,再被它?这样一挤——整个身躯的重量往她身上压。她被压得蹬蹬后退,直直往救生艇外面栽。

“艾丽莎!”

许清月抓住它?,急急叫。

“我要掉了!”

小森蚺扭头,硕大的头颅低下来,两颗黑黝黝的瞳孔望见小小巧巧的妈妈——像珍珠一样小,在橘红色的救生艇里站不稳,要倒。

妈妈又轻又小,走路走不快,站站不稳,跑跑不动,吃饭吃一点点,睡觉睡一会儿……妈妈好弱呀!

小森蚺深切意识到?这一点,它?抬起自己的大尾巴卷住妈妈,带她到?救生艇的中央,等她站好了,它?才敢松开?尾巴——怕松早了,妈妈掉海里去了。

毕竟妈妈游泳也不太好,游一会儿要上来呼吸。

妈妈的呼吸是脆弱的,妈妈整个妈妈都是脆弱的。

小森蚺鼓动嘴巴,转动眼珠,对弟弟说:“弟弟,我要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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