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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开始在心里爆粗谴责自己,他承认,他有些卑劣,蓄意博取她的关注与同情,那是他这些年来深入骨髓的本能般的为人处世。他深知自己由内而外的优势,也清楚怎么以最快捷也最不动声色的方式捕获他人的好感;他也承认,就是要把那盆花朵那张照片当引线,与她说上话,聊几句天,来滋养和消磨这个干枯的下午。

但他完全没想到她会亲自过来。

还遇上这种见鬼的天气。

春早小心地观察他,她觉得原也好像不太舒服,就像此刻阴晦涌动的天。

一定是打扰到他了吧。

她已经想扭头就跑了。

但压在心头的重任还是得完成,不然回去后她可能一宿都无法安眠:

“我看到你消息了,就是下午那会在逛街,没能及时回复你,”女生在门口的地毯上蹭几下鞋底,一边讲出提前备好的腹稿。

然后,快走几步将手里的袋子送到餐桌边。

“不过我在久力大厦旁边的全家顺便买了这些,回来路上就想着带给你,正好你上次也给我买过零食”,她着重强调那个“顺便”,退回玄关,并故作自然地拨了拨湿黑的发丝。

“没想到会下雨……”

“就没带伞。”

原也微微吸气,一言不发走回卧室,从衣橱里取出一张宽大的毛巾,走出来交给她:“擦一下吧。”

春早接过去,挤干发尾,又举高到头顶轻轻地搓揉。

原也留意到她没有换鞋。

“你现在就要走吗?”他问。

女生在柔软的毛巾下方扬眸:“嗯,就是顺路给你送个东西。”

顺路,顺便,还有什么同义词可以派上用场,再多待一会她恐怕就想不出来了。

原也侧头看了眼水迹缭绕不绝的厨房窗户:“要不——”

他欲言又止,不知这般挽留是否合适,但还是说了:“等雨小点了再走吧。”

春早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哦,好吧。”

三室一厅的格局,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地点,但进谁的卧室似乎都不大合适。

最私密的空间,自然得避嫌。

春早坐到餐桌边,无所适从地重复着擦头发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要被磨平了。

男生却自然地从袋子里拣出塑料袋里的明治纸盒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叮了四十秒,又拿回来,在桌对面熟稔地开口。

细长的手指拉开两侧纸翼,再顺着斜坡往上提压,趁势将小口挤开。

微微用力的时候,所有青色的筋络都在他冷白的手背上山脉般偾起。

春早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开这种纸盒牛奶的人。

完美治愈强迫症。

原也插上吸管,将奶盒放到她面前,“冷吗?”他轻声问。

春早将毛巾叠放到腿面:“不冷。”

他打量起她。

居高临下的关系,女生小而圆的肩头,被打湿的布料分明透出肩带的轮廓,绷在下方的皮肤若隐若现。

他的视线几乎是仓皇地闪去她额前。

……连问出一句“你要不要换件衣服”都这么棘手。

最后他克制地说,“那也要喝一点。”

春早仰脸。

男生本身就高,外加她这会儿坐着,陡然加大的高低差带来天然的压迫。

所以即使他面色淡静,竟也给人一种不容反抗的敕令感。

春早双手抓起牛奶盒,吸啜一口。

原也在她对角坐下。

一时无话。

雨豆急促地拍打着窗玻璃,四面八方地到来,震颤着整个空间。

同样的,还有她自己,躯壳是房屋,心跳是雨滴。

春早摸出桌上帆布包里的手机,按开瞄一眼,六点半了,待会儿还是打车回去好了。

她开始局促地玩手机,吮牛奶,不知不觉喝空,奶盒里不当心发出水线到底的滋滋提示音。

同样看自己手机的男生抬头瞟她一眼。

再垂眸时,唇角明显升起笑意,不加掩饰,满不在乎被她看见。

春早脸开始发热,拈住那再也用不上的吸管头,在小洞里来回打转,上下滑动。

她别无选择没话找话:“你……作业写完了吗?”

男生忽的哼笑出声,低到几不可闻。

有什么好笑的,她在心底嘀咕回嘴,那些热度也传导到耳根。

原也搁下手机,正色,笔直地看向她:“没有。”

“你呢。”他问。

“写完了。我昨天就写完了。”说完觉得这句话无端带着一股很小学鸡的傲慢和得意,但她绝对不是故意为之。

男生果然又笑:“哦。厉害。”

救救她——春早暗自抱头捶地。她在他面前根本做不到自然共处,束手束脚,草木皆兵,即使他不说话也不看她,他的呼吸都会成为隐形的绳索,将她缚在这里,失去舒展和动弹的能力。

还是找点事做,不要待在一个空间好了。

春早半低着头,眼瞳左右转动,最后揪了揪自己尚还湿漉的发尾,再次看向原也:“哎。”

刚刚说话后,男生似乎就没有再拿起过手机。

“嗯?”

她的一个语气词被他的另一个语气词托住,在略微真空的环境里,讯号成功对接。

他好像用澄净的目光在那里等了她许久。

等待她栽进湖心,下沉,不断下沉,溺在里边,落不到实处。

虚张声势的语气瞬时慌乱,缩小:“我……可以去用一下吹风机吗?”

男生大概是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有些意外,浓黑的睫毛扑扇两下,他应了声“好”,随后眉梢微挑:“不过,吹风机好像是你的,你请便?”

作者有话说:

0卡糖拉丝,又纯又黏,我追求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