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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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毕,蒋时离坐,去点歌台前选了首邓丽君的《甜蜜蜜》。
几个男同事狼嗥,气氛爆炸。
“天啊,受不了,”周谧身边的陶子伊啧声甩头:“谁不知道我们mi妹妹笑起来最甜蜜了。”
叶雁已经醉了,行为和思维都有些失控,两腮醺红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把另一支麦克风使劲往周谧手里塞:“mi啊,别傻坐着啊!跟蒋时一起唱啊!”
周谧不知所措,也无法抗拒,只能被迫捏在手里。
像握着一截短硬的黑色刑杖,她定坐在那,一动不动。
而身侧的所有女同事们都开始摇摆拍手。
「你要配合,要合群,人生就是身不由己」,周谧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强调,复述了N次,最后终于微启唇瓣,从喉咙里挤压出干涩发苦的歌声:“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站起来啊!”叶雁一声吼似平地炸雷。
周谧火烧屁股地从沙发上弹高。
蒋时主动走了过来,友善地伸出一只手,挑高眉,似是想把她邀请到大屏正前方,让他们成为全场的中心与主角。
周谧弯唇,跟上前去,慢慢跨过了一道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明黄色警戒线,但双臂与双腿从此像是不再属于自己,神态亦然。
有一秒钟,她在满场热烈而欢快的情歌大合唱里喉咙发堵,近乎泫然,但她飞快地克制住了。大脑有两个声音在相互嘶吼和扭打,一个鄙夷不屑:你好矫情啊,别人都可以就你不行吗?另一个或许已经泪流满面或脸红脖子粗:我不是已经站起来了吗,我不是已经唱起来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我啊。
糟糕的体验。
也是必须的体验。
——
十点多,张敛送完客户从酒店出来,在香港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拐角一家精美古典的杂货店吸引了他目光。
老板正准备打烊关门,见有位瘦高英俊的男人进来,又把钥匙勾挂回墙上,娴熟地招呼起来。
铺子窄小,灯火暖黄,像宫崎骏作品里会描画构绘的魔法奇遇场景。很多复古零碎的小玩意儿陈列在货架和墙面上,有中古首饰,黑胶唱片,小巧的杯盘碗碟,别致的八音盒和糖果罐,甚至是昭和时代的玩偶。
老板用当地话问他想买什么。
张敛用粤语回了句只是看看。
老板点头请他慢看。
结果他不紧不慢地挑了一堆东西。
一看就是女孩会喜欢的那些,还很有眼光。打包时,老板笑着问:“送女朋友啊?”
张敛顿了下,摇头。
老板理解地换上更为精致的礼盒,还递来一张印着玫瑰金水纹的小卡片,示意柜台上的纯黑钢笔:“咁要唔要写野啊?”
张敛说:“唔使。”(不用)
付款时,张敛顺势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提着袋子出门后,他再次点开微信,朋友圈状态栏有小红点,看头像似乎是叶雁的。
他点进去,没想到朋友圈直接被叶雁的小视频刷屏了,全都黑咕隆咚,看样子应该是在酒吧,其中有条还配字:本司金童玉女情歌对唱之甜蜜蜜。
张敛停在一盏欧式路灯下,按开来,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周谧。
斑驳光点滑过,女生木木地站在屏幕前,双手攥着话筒,整个人像关节球失灵的洋娃娃,中间副歌曾僵硬地转过一次头,配合对望,而一旁的蒋时犹如参加校园十大歌手比赛那般投入陶醉,肢体语言丰富。
张敛又看了一遍,退出去。
他眉心微蹙,点开通讯簿。
—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强震,像根救命稻草,周谧匆忙将麦克风交给别人,回了沙发。
身畔的陶子伊已经醉眼朦胧,一见她回来就扑来她肩头,边打嗝边继续含混地跟唱。周谧取出手机,被屏幕上“张敛”二字吓了一跳,慌乱地将手机倒扣回腿面。
她深深吸气,用手小幅度挑开陶子伊脑袋,攥着快步走出包厢。
她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卫生间附近,接通电话。
张敛开门见山:“还在外面?”
周谧回:“嗯,”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张敛说:“我看到叶雁小视频了。”
周谧目光微晃,没说话。
张敛说:“打个车回去吧。”
周谧掉头看包厢位置:“其他人还没走呢。”
张敛说:“待不下去了就走。”
周谧说:“提前走不太好吧。”
张敛说:“没什么不好的,就说家长打电话问了。没有你这个局也一样会进行下去。”
周谧默两秒:“哦,知道了。”
张敛又说:“社交不是为了让你放弃个人边界的,以后不想唱就不唱。”
周谧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唱?”
张敛回:“都写在脸上了,你以为别人看不懂么。”
周谧又愣住,心头莫名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那我要怎么拒绝?那种情况下,说不好意思我不想唱吗?”
张敛说:“谁把话筒递给你,你就把话筒递回去。跟对方说抱歉这种类型的歌我不擅长,或者你独唱这么好听,我一起唱会影响你发挥,把你带跑调就不好了,或者,我很想唱这首歌的,可惜昨天受寒了喉咙不舒服,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拒绝是有技巧的。”
周谧消化了一下:“可久而久之,大家也会觉得我玩不起不好相处吧。”
张敛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周谧,一味的讨好妥协才会让你不断内耗,还更加不被重视。让大家懂得你的想法,知道你的底线,下次再有这种事才不会找上你。你的leader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在的公司也很注重个性。”
周谧半耷下眼皮,有点委屈:“其实我已经跟蒋时说过这样很困扰了。”
张敛说:“那就干脆有效地拒绝。”
周谧思忖片刻:“我下次可不可以说——”她倏地顿住。
张敛:“什么?”
周谧声调放缓,后半句几乎是咕哝出来的,像加了细砂糖的牛奶在小火炖煮中闷闷冒泡:“我不想我……男朋友不高兴。”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伪作不解:“你男朋友?谁啊。”
周谧心跳微微加快,含糊其辞:“就,薛定谔的……男朋友。”
那边失笑一下:“随便你。到家后给我回个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