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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 周谧都认为自己在男女方面的自制力与免疫力都太差了,并为此有几分鄙视自己。比如那时因为一句突如其来的表白就开启的初恋,还有她单方面认为已经彼此确定心意的张敛。

张敛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不是很确定。

她到底喜不喜欢张敛。

说实话她拿得也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她想大概率是喜欢的, 张敛能给她确切的悸动,无论好坏, 甜蜜痛苦,是欢喜是沮丧, 这些都会让她觉得自己在情爱方面尚还鲜活蓬勃,有层次丰富的滋养, 而张敛的确是一位优秀全面的花匠。

所以搬来这里的第一个月的月尾, 她就悖逆自己曾口口声声许下的“不来往不深交三个月一到当机立断”的承诺,开启了与张敛的同居生活。

真正的同居。

她住进了张敛的主卧, 从深夜到黎明, 他们都会像是两株完全契合的植物, 以寄生或嫁接的方式缠绕在一起,成为彼此的养分与光露。

这一切不为人所知, 他们白日在公司几乎无交集。

比起很具体明晰的“恋人”,周谧内心深处还是会用“情人”这个词来描述她与张敛目前的状态。

是过去那种关系的进阶版, 但不是破解版。

但这不影响她对此乐此不疲。

偷偷摸摸的地下情会给她更多怦然心动。

她变得更爱在朋友圈分享状态了,尽可能地用更多方式跟心上人进行一些明目张胆又心照不宣的对话, 而张敛总能精准地判断出哪些只对他可见, 哪些公开, 每当这时, 他会在短时间内私聊她给她单独发个赞,对, 就是那个很老土的通常只会出现在班级群或家庭群的大拇指表情。

可周谧还是会对着它露出很久的痴汉笑。有回她“我就是演员”上身, 装傻回复:老板, 虽然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了,但你怎么老发莫名其妙的表情骚扰员工呢。

当天晚上她就自食其果,在他身下尖叫连连,领略到何为“真正的骚扰”。

有时她也会主动骚扰张敛,问他一些工作上的棘手难题,像在叫一个程序完美的机械管家,代号Fabian。

张敛无一例外会给予指导,即便在出差或见客户,也会认真地编辑回复和反馈,字里行间都充溢着耐心。

她喜欢他们隔着会议室全透明玻璃墙的每一个对视。

喜欢在去倒水时提前通知,然后在吧台后擦肩而过时悄悄被他捏一下手。

喜欢他想方设法来客户部区域找事儿时“随意”搭在她椅背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喜欢在电梯里制造“刻意”的偶遇,在同事们的眼皮子底下低眉敛目,等回到同一辆车里时,她就恨不得坐到他腿上去,在他的激吻里被方向盘硌到脊椎发痛。

喜欢他隔三差五给她订的每一束花,全部门都以为有哪位神秘男士在热烈地爱慕和追求她,周谧对外坚称是自己买的,但相信的人几乎为零,因为花材的品牌价格不菲,她大概率没这样的消费能力。

喜欢假期时窝在他怀里看一下午同一部电影或同一本书籍,他通常会从背后抱住她,一种嵌入式的叠抱的姿态,他是举世无双的与她完全适配的椅子或靠垫。她偶尔拗个刁钻的角度侧仰过头,他的笑和吻就会一并落下。

喜欢给对方吹头发,喜欢在洗脸时打水仗,喜欢在用餐时无所顾忌地叉他盘子里的肉类,喜欢敷上他送的金属色面膜,再伸平手臂,张开五指,对着他哔哔哔,说一句:“I Am Ironman.”

他们是如此默契神会。

有时周谧甚至会觉得,他们前世就是同个人,一个饱满的,富有美感的,近乎无缺的存在,但后来他也犯下罪过,上帝就将他的灵魂分割为两半,投胎在一男一女身上,他们这辈子就成了对方的功德或劫数,冥冥之中的神力推动他们重新拼凑回一起,只是惩咒仍在,他们将难见天日。

同居第二个月的某个深夜,周谧曾面对面将这个异想天开的故事讲述给张敛听。

张敛淡淡勾唇:“那怎么才能破除诅咒。”

周谧想了会:“我也不知道,”又嘟囔:“等三个月时效一满,他们分开了,就能各自回到阳光下继续生活了,也不失为美好结局。”

张敛笑意收了些:“那他这辈子都完整不了了。”

他的反应让她心头揪出一阵密集的痛感:“是啊,所以这是惩罚啊,他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完整的人格了。”

张敛忽然纠正:“周谧,你的故事很浪漫,但我可能没办法赞同。我认为我是完整的,你也是完整的,准确说,每个人都因为独一无二而完整。”

周谧否认:“我不觉得,我觉得自己缺陷很多。”

“你有什么缺陷。”张敛蹙了下眉,像是大为不解。

周谧瞪着大眼睛,回忆了下:“很多啊,你以前都说过。”

张敛说:“可那些不是缺陷,是花纹,能给你增添美感,如果你那么平滑,光洁,万无一失,我可能也不会被你吸引。”

怅然和酸涩一扫而空,周谧咧唇笑开来,然后摆了下头,叙述自己的观点:“可我当初好像是被你的完美吸引的欸,就认识你的第一天,可能因为喝了点酒吧……”

她的神态似全身心陷入回忆:“那天酒吧灯光又特别暗,然后你正好坐在一片光里,半透明的一样,简直天神,我第一次见到把白衬衣穿得这么好看的人,纪录片里深海白鲸的感觉,很静谧,与世隔绝,我觉得跟我感受一样的人应该不少,我偷看了你好久,都没人敢跟你搭讪,也就我胆子比较大。”

张敛被她堪比追星彩虹屁的形容取悦,笑一声,不留情面地揭穿:“你是被男色吸引吧。”

“那又怎样,”周谧被堵一下,立马化身卡带的留声机,发出可爱又尖细的挑衅:“怎样怎样怎样怎样,反正也睡到了,睡到就是赚到,我……”

话音未落,她就被他欺身按低。

气喘吁吁被他放开时,周谧面色酡红地抹了下盈满水光的双唇:“一言不合就堵人嘴是什么毛病。”

张敛倚回床头,有点儿懒散地斜着她:“再多说一句天神就要破戒了。”

“噫——别人这么夸一下,你就不要脸地接受了?而且那只是初印象,现在……”周谧哼哼两声。

张敛问:“现在怎么了。”

“凡、夫、俗、子。”她咬字很重地抛出这个成语。

张敛不以为意地勾笑:“挺好,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完美化。”

周谧眨了眨眼:“为什么?”

张敛说:“因为我本来就不是。”

周谧说:“可你又说你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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