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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爱惜吗?

还是潜意识里从未把它当作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谧静静凝视着上面那只小小的瓢虫。

过了会,她侧了个身,重新握起手机,手指一点点往下翻。过了好久,她才看到那个深色的头像,那个英文名,然后她点了进去。

她很久没看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很鬼使神差,也很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自己这个举动出于什么原因,又终于何种目的。

就像她眼下的聊天界面,白茫茫的一面,像被一场凛冬大雪彻底披盖,冰冷而干净。

跟季节确认男女朋友关系的第一个晚上,她就清空了她和张敛之前的所有聊天记录。

工作原因,她没有删去他的好友,但其实也没有区别。

张敛的朋友圈更新了两条新内容,还是工作相关,一如往常的无人味。

她在公司也或近或远地见到过他好几次。男人状态如常,有时淡漠,有时温和,有时一言不发,有时相谈甚欢,但总是高峻体面的样子。

周谧退出去,直接拉回置顶。

季节在她手机里的备注是“乙方宝宝”,而她在季节手机里的备注是“甲方宝宝”,与他们的职场身份完全对调。

他们用着卡通的情侣头像,由周谧亲自挑选。

她现在也不当面叫季节工作上的英文名了,都叫他的本名,“季节”。

第二天,可能是姨妈光顾的关系,周谧情绪不太稳定。

临下班前,康宋马虎搪塞的周报快让她每根头发丝都烧起来。

在他工位上找不到人后,周谧跑去落地窗边给他打了通电话。

交涉了会,对方脸皮厚得让她几度语塞。

最后她语气不快地数落起来。

而康宋似乎也觉得油嘴滑舌没法蒙混过关,态度渐而恼羞成怒,最后他说了一句:“笑死了,你以为你能力很强吗?一个专陪客户睡觉拿项目的AE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周谧惊在原处,脸涨得血红。

她深深吸气,将快夺眶而出的滚烫克制回去,直接挂断了通话。

当晚,周谧越想越不堪忍受,鼓起勇气给叶雁发了条消息,说她不太想带康宋了,气愤间不惜用上“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描述。

叶雁却告诉了她一个秘密,说她要离职了,就下个月,宝净的沐浴露项目收尾就走。

周谧意外地询问原因。

叶雁说:我妈妈肝癌晚期,家里顾不过来,我爸都累瘫了。我也检查了下,肝功指标不太好,医生建议不能再熬夜了,外加本来就有多囊,各种情况下来,暂时真没办法再干这行了。

周谧愕然,好一会都不能自语,因为她的leader基本都是无坚不摧的乐天模样。

叶雁却格外平静:接下来珍妮会带你们。我心思年后你大概率要升SAE,过不了多久也要带实习生,康宋正好是个机会,不如先给你拿来试手。工作里不可能全遇到好人,不可能那么顺风顺水,就跟生活一样,有机遇肯定也会有挫折,你得学着接受和解决。

白天康宋的恶言恶语并未让周谧真正落泪,可此刻的她却双目模糊,因为对上司的不舍,因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难以接受。

叶雁说:希望你好好待在奥星,我也是实习就来了,结果来了就不想走,一待三年,奥星是全宇宙最有人情味的公司。

她又说:你的事其实老板也私下跟我说了。

周谧愣了愣。

叶雁随即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周谧点开大图,一股子剧烈的酸楚迅速把她的鼻头攫紧了。

那是张敛六点多钟私聊叶雁的一段话。在她站在落地窗的余晖里跟人争执不休的某一时刻,他可能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我下午看到Minnie跟康宋通话,大意是让康宋把excel和ppt的数据检查对应清楚,不要总出现不符合的情况,对方似乎不太乐意。Minnie说的没问题,不知道康宋是懒还是没空,你了解下,像Minnie、Vera这些好苗子要多培养扶持,别让她们对公司失望」

参加感恩节派对那天,周谧疯得酣畅淋漓,也喝得酩酊大醉,就在季节家住了一晚,日上三竿,季节才把她送回了家。

暮秋的日光暖融融的,天空很低地挂在橙黄的树梢上。云朵像被撕拉开来的绵羊毛,薄薄地浮动着。

宿醉让周谧的脑袋还晕晕乎乎,她降下了车窗吹风。

快到正门时,视野中有辆黑色的保时捷遥遥驶来,牌照上的数字熟悉得如同肌肉记忆。

周谧瞳孔微微张大,毫不犹豫地升起了车窗。

季节侧头看她:“怎么了。”

周谧说:“有点冷。”

季节玩笑道:“我把暖气开了?”

周谧笑着摇头:“那倒不必。”

说完又忍不住偏回去看窗。

张敛的车从右侧一晃而过。

这一瞬间极快。

却又像影片里的慢镜头。

隔着车窗,她的大脑如胶片机,清晰印下了驾驶座上男人的所有细节。

黑色大衣,目不斜视,侧颜峻挺,就像画框里线条冷静又简练的素描。

到家里楼下时,季节同之前一般,侧靠过来跟周谧吻别。大概是昨晚很开心,这个吻并没有浅尝辄止。

周谧闭上双眼,专心感受。

季节身上的香水味很恬淡,也很和煦,一如外面的风光与天气,也像被包裹进了浅金色的,柔软的吐司。

跟季节的每一次亲吻也很美好,只是,这种美好不是沉浸,而是体会;是电影里的人,变成了看电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