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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谧:“哦。”

两人默不作声地待了会,周谧忽然噗嗤笑出一声,旋即掩住唇,佯作整肃。

张敛看回去,眼里温煦许多:“伤成这样还笑?”

周谧努了下嘴,紧盯住他:“你看你今天急的那样子。”

张敛说:“好端端一个人忽然平地倒,谁不着急?”

周谧反驳:“又不是晕厥。”

周谧回想片刻,眉间堆起担忧的皱褶:“公司里面人肯定要觉得咱俩有问题了,尤其真真姐超能八卦。”

张敛说:“那又怎么样。”

周谧撇唇:“对你影响不好,会觉得你潜美女下属吧。”

张敛鼻腔里溢出不以为意的冷哼:“我司这几年招收的漂亮女孩子还少吗,怎么专挑你这个minnie下手。”

周谧笑花儿上涌,全聚拢来苹果肌:“不知道耶,可能你偏爱这种长相。”

张敛不假思索:“不是,是偏爱你。”

“哪有,”周谧忽然想起什么:“Yan离职聚餐那次,饭局结束后,在路边,我有看到你特别……”

她咬重这个形容词:“宠溺!地跟电话那头讲话。”

“哪次?”张敛愣了一下,似乎早已记不清,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哦,是你导师,她刚看完话剧,在跟我撒娇,谁受得了。”

他看着她:“你那会跟别人恋着,还要吃我这个醋?”

“没有好吗——只是现在突然想起来了,”周谧唇部弯起浅弧,语气和顺下去:“其实——那次去电脑城找键盘,你说还跟以前一样,我就明白了,知道你这么久都没找其他人……”

周谧托住腮帮,索性红着脸直接问出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想我?”

张敛安静地注视她几秒:“上次已经回答过你了。”

周谧心头涌出凄怆和柔意,好似漂流已久,终于摸到土壤熟悉的汀州:“偷偷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也在楼上看你,我看到你你回来了,但你又走了,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那个晚上,我好久都没睡着,在想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每每回忆起那一幕,她都会因他的克制和纠结而眼圈微红:“你这段时间每次送我回来,我上楼第一件事也是拉开卫生间窗户看你,就想多看看你。我想告诉你,我也好想你。”

说完话,她就立刻磕紧牙关,生怕再次不堪一击。

张敛眼眸很深,一眼看去就会给人潜沉在海底的胸窒感:“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周谧抽了下鼻子,眼光闪烁:“什么?”

“周谧,对不起,”他说:“你买戒指那天前,其实我自己也没考虑清楚,甚至对你抱有期待,希望你能同意将我们的恋爱关系继续下去。所以在你取出那枚戒指的时候,我认为你需要的是婚姻。我当时有些慌张,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满足你。”

周谧瘪瘪嘴:“那现在呢。”

张敛拿开冰袋,替她整理好裤管,盖上被子,才起身坐近,用拇指替她抹了抹不知何时滑下的一道细细的泪痕。

他的手刚压过冰袋,难得一见的这么凉,周谧被冻得猛缩脖子,张敛这才反应过来,又故意在她眼角捻了下。

周谧不爽地拍开他胳膊。

两个人相视笑开来,僵凝的气氛一下破冰。

张敛收起笑意,正色:“你还记得我们同居前,你曾在医院问过我为什么不婚吗?”

周谧点了点头。

张敛说:“那个在你楼下徘徊的晚上,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周谧咕哝:“为什么。”

张敛不疾不徐:“其实我也是两年多前才产生这个想法并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会我刚跟我前女友分手……”

像所有美好故事的开局,张敛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另一部爱情电影。

那会他在NYU读硕,media and advertising方向。一次中国学生的秋日集会上,张敛认识了林穗,两人坐同一桌,隔得并不近,席间一句话未讲,但这位众星捧月,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还是对他一见钟情,当天就问他要到了联系方式。

大约两个月后,张敛在她的百般攻略下缴械投降,发展为真正的男女朋友。

因为林穗还在念本科,毕业后张敛也没有立刻回国,而是留在了纽约,入职奥星全球总部,一边工作一边陪伴照顾自己的女友。

几年的时光有浓情蜜意,也有话不投机,但张敛始终坚信他们牢不可摧,是命中注定。

后来林穗毕业回国,他也辞去美国的工作,跳槽去到甲方,打算从此定居宜市。

也是第二次拜访林穗父亲的那个下午,他自认固若磐石的关系产生了一丝裂隙。

林父将他叫到书房单独谈话,并询问他是否已考虑跟女儿结婚的事宜。

张敛说:已经在考虑了。

接着林父就不容置喙地列出两个非此即彼的选项:

一:入赘林家,考虑转行;

二:不入赘也行,但林家无男丁,需要两人在婚后试管生个男孩,随母姓,并交由林家抚养。

那一刻,张敛瞠目失语,但他还是极力遏制住情绪,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和处理他与林穗的婚姻。

林父态度强硬:我把女儿给了你,你不该还个孙子回来吗?

思虑几天,张敛跟女友沟通了这个问题。那天他们发生了从未所有的严重争执。

他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关系。

而林穗的观点始终在另一个角度徘徊,并声泪俱下地控诉:“你不就是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损了吗?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孩子不用我们养,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们结我们的婚,两个人住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当这个孩子可有可无,当他是我弟弟。你以为我很愿意吗?可我姐姐身体不好,我爸就我们两个女儿,辛苦把我们养大成人,给我们最好的生活,你就不能为我妥协一下吗?”

张敛反驳:“做试管受伤的难道不是你?婚姻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一辈子互爱相容,独立共生?我们是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希望你明白,结婚只是我跟你两个人的事,你父亲干涉得过多了。”

林穗看着他:“你好天真啊张敛,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我们假设一下,假如我爸没有干涉,我们正常结婚,以后有了孩子,你让他跟谁姓?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会让他姓张?”

张敛给出的回答是:“可以跟你姓,但他只是我和你的孩子,或者他只是他自己。他有自己的故事,不是我们双方任何一个人的续集。”

林穗冷冷勾了下唇:“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爸妈同不同意。”

张敛回:“为什么要问他们?这是我们的事。而且我跟你不同,我不会让父母控制主宰我的思想和人生。”

林穗说:“对,我是没你厉害,我还要靠我爸做我的千金大小姐,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么既然可以跟我姓,那跟我一开始说的跟我爸要求你的又有什么区别?”

张敛说:“你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林穗扬声:“是你在这里钻牛角尖吧,说到底不还是不够爱吗?你如果真的爱我,这个你都不能接受吗?还要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张敛面色凛冽:“爱就是要丢失人格?”

林穗近乎歇斯底里:“只要结婚,你总会碰上这些事的,因为结婚本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你就是要去面对未知的形形色色的家庭结构。我家已经很好了,说句实话,放在外人眼里你张敛就是高攀,大家只会羡慕你,谁关心在乎你人格不人格。你想要省心不复杂的关系,好啊,那就找个完全听你话,完全依附你的女人和家庭好了,那她还会是你想要的那个独立共生互爱相容的对象吗?那种毫无个性的女人,还会是你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吗?你有本事永远别结婚!永远做你自己!”

那一刻,张敛彻底平息下来,他的双目俨如死水:“也不是不可以。”

林穗僵然,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结婚了?要跟我分开了?就因为这个?”

张敛深长地吸了口气:“是的,我们分开。”

林穗不可置信地瞪他了半晌,摔门离去前,她将近乎诅咒的话语狠狠掷在他面前:“你最好一辈子不婚不育,千万别让我抓到了,不然你就是你自己最嗤之以鼻的那种丢失人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