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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岑矜照常上班,李雾都在家没事找事做――打扫、跑步、玩岑矜的健身环,似乎一些激烈到大汗淋漓的活动才能让他暂时忘却这种即将面对人生重大选择的焦虑。

学习对他而言已成刻板行为,现今松懈下来,他穷极无聊,突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自处。

他也没估分,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结果。

班级群里,大家都在吐槽今年的理综卷难度过深,而李雾无动于衷,理综对他而言,题型再不可捉摸,都是一张一眼即可看透的平面。

齐老师从QQ私聊他,问他估分没有。

李雾回:没。

齐老师说:怎么不估,班里前十我问了个遍,就你没估。

李雾问:他们怎么样?

齐老师说:平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李雾讨巧回:那我也是。

齐老师笑骂:臭小子。

李雾也掀了下唇角。

六月十号下午,岑矜请了个假,陪李雾回校收拾东西。

初夏日光盛烈,地表蒸热,走到男生寝室时,岑矜脸上已泛出些淡红。

李雾垂眸看她一眼,走去将空调打开。

他又去关门窗,岑矜视线跟着他走,也将整间宿舍仔细描摹了一圈,他换宿舍后,她一次没来过。

果不其然,李雾的书桌跟床铺还是在座最干净的。

桌面纤尘不染,书立里的教材按体积大小纵向排列,凉席上的毯子叠得四角对称方方正正,仿佛一个钟头前才搬进来一般。

李雾走回来,将自己椅子拖出来:“你坐着等我。”

岑矜纹丝不动站着:“不用我帮忙吗?”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无袖连衣裙,裙摆垂坠过膝,似一朵半阖的高洁栀子。

李雾看一眼她衣服:“不用。”

“所以我今天还是你的接送司机?”

“……”李雾噎了下:“那你收桌上的书吧。”

岑矜颔首,将那些教材挨个往外抽。少年的书也保护得很好,跟他试卷一样整洁,但扉页摸着都软旧了,一看平时里就没少翻。

少年手长脚长,脱了鞋两下就攀上床。他动作矫健,裤管下方的脚踝柴瘦分明,白到有些晃眼。

是的,很白,不然岑矜也不会注意到。

她有些意外:“李雾你腿这么白的吗?”

“啊?”李雾在掀凉席,不懂她为何突然关注这里。

岑矜回想一下:“去年我看你身上好像没这么白。”

只属于他俩的某一幕遽然涌现,李雾手顿住,讷讷“哦”了声,继续整理凉席,脸有些升温。

李雾摘着枕套,岑矜也将他的教材题集一一垒好,井然有序。

岑矜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现搭的几座“书堡”,掸掸手问:“你抽屉里还有没有书了?”

李雾陡然僵住。

一道白光劈过,他大脑轰了下,如爆破。

下方传来抽屉滑轨的响动,接而一阵床板吱嘎,李雾惊慌失措扑到护栏边,心跳狂乱。

同一刻,岑矜拉出一半抽屉的手也怔停下来。

窄小的视野里,她看到了自己,准确说是自己的照片。

这张照片并不陌生,但也足够久远,是她两年前为入职去拍的工作证件照。

它被摆放在抽屉内部的正中间,全白背景,因而格外显眼。

与它面面相觑少刻,岑矜有些难以置信地,缓慢伸手将它取了出来,确认它真实存在,而非幻觉。

也是这个动作,李雾万念俱灰。

他薄薄的眼皮用力闭了闭,咣一下坐回去,恨不能从此消失。

岑矜眉心细微一拧,深吸一口气,把这张两寸照搁回桌面书册的最高点,接而扬眼,去找上铺的李雾。

她的角度并不能很好地捕捉他,去判析他当下的状态,岑矜只能后退两步,终于找到他的脸。

少年侧坐在那,一动未动,下颚紧绷,不敢跟她有丝毫目光接触,像是固执而好笑地藏在一隅并不存在的掩体后面。

他双手攥得发白,胸膛剧烈起伏着,反应激烈到让现下一切昭然若揭。

整间寝室睡死一般,除了轻鼾一样的冷气风声,再无更多动静。

岑矜仰着脸,直直盯他片刻,而后收回视线。

她磕了会下唇,再度抬眼,冷声撂过去四个字:“下来说话。”

少年一动不动,他根本就动不了,四肢百骸全部冻结。

几秒后,他才像从冰块里脱身,有了动静。但因心绪不宁,他动作还是不太连贯,梯子险些踩空。李雾忙稳住自己,神智在这一刻也回归肉身,他一跃而下,停在女人面前,周身气息低靡。

他偷瞥一眼照片,它被放在整张桌子的至高点,如公开受刑。

仿佛能与它共情,李雾心头耻意翻腾,懊恼到无法呼吸。

他蹙了下眉,难堪地垂眼,表情愈发沉郁,甚至有一丝受伤。

岑矜神色同样凛冽,但她大胆多了。

最起码,在这场对峙中,她敢直视对方。她瞥了眼少年踩在地砖上的,瘦长的双脚:“鞋先穿上。”

李雾目光晃了晃,瞄她一下,又飞速撤回,蹲下去穿鞋。

等他重新直起上身,岑矜直奔重点:“照片哪来的?”

李雾长睫抖动一下,极力回避她锐利的审视。他无法撒谎,额边青筋暴突:“我自己拿的。”

如按下暂停键,他们之间无声也不动。

须臾,岑矜紧抿一下唇,继续问:“什么时候?”

“前年,十一月,二十二号,晚上。”李雾清楚记得那一天,他的秘密花园成立的日子。可出口却异常迟缓,他喉咙堵得太难受了,每挤出两三个字,就要停一下,好像忘记该怎么说话。

“拿我照片干什么?”他口中的夜晚在岑矜脑海中全无印象,但她基本能猜出答案。

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惧于面对,甚至心存一丝侥念。

她是说,如果,如果他可以给她一个基本及格的理由蒙混过关,那她也可以顺着台阶走下去,自此视而不见。

反正这个假期结束,他出去读大学,她继续她的生活,他们之间的牵扯也会因时间距离等因素而基本切断。

高压带来超凡的冷静,岑矜也想不到,短短两分钟,她就能在心里清理好这种错乱而棘手的局面。

现在,她把钥匙交给他,希望他听话,主动阖上这扇不该开启的门。

但下一刻,面前的少年赫然抬眼,笔直地望过来,他的眼睛有种绝境之下的锐亮,仿佛在求助,却又压迫感十足。

“我喜欢你。”他说。

岑矜在他颤栗的嗓音里心跳加速,而他已经毫不迟疑地重复:“姐姐,我喜欢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