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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骗您!”她唯恐被嫌弃,拽住了他那曳撒下摆,低声急切,“我在秦淮的时候年纪还小,姐姐用自己护住我多年,才让我保住清白……大人若不嫌弃,奴婢一定好好侍奉您……”

可他还是冷漠地低眸:“松手。”

相思呆滞地看着他,他一用力,竟将曳撒自她手中抽回,不留一丝余地。

她如被冰水浇淋,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了厌恶,精心妆扮并不能博得这身在高位者的丝毫青睐,是她想得太简单?还是在他眼中,教坊司的女子们都只不过是酒宴间的玩物,就连沾碰一下都会脏了手?

“出去。”他背过身子,只抛出这两个字。

“大人!……”

“滚。”

耻辱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下来,先前强撑的力气瞬间消散。相思不想在他面前再丢脸,可最终还是忍不住伏在他身畔,哭得不能自已。

外面的姚千户敲着门扉,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情。他站在原地,沉声道:“没事,雨声小了些,叫人准备回去。”

姚千户应了一声后匆匆离去,相思心如死灰,眼泪洇湿了青砖石,还伏在地上不能起身。他看了她一眼,走过屏风后又止步,道:“刚才的事,必须烂在心里。”

她只是流泪,答不出声音。他略停了停,随即推开水榭门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留在涵秋厅内的那群人听说他要走,急急忙忙赶到了前院送行,他淡淡道:“多谢诸位款待,只是那边还有许多事务,恕我不能逗留太久。”

盛文恺上前作揖道:“今日有幸认识了大人,改日下官一定再登门拜访。”

他略笑了笑,不置可否,向众人拱手作别。

出大门后雨势已小,他坐进了早在等候的轿子,这一行便往皇城西面的小时雍坊而去。跟随在旁边的姚康问道:“督公,邹侍郎是特意为新调入左军都督府的那人做引荐的?这姓盛的有什么来头,能让吏部侍郎出面?”

他在轿中一哂:“邹缙和他无亲无故的,也不知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才摆上这一桌。盛文恺前几年一直在辽海卫,忽能调入京城想必是以钱铺路,或是攀上了权贵……”他顿了顿,又道,“北镇抚司的高焕中午前去了轻烟楼,据说毒打了一名官妓并将她强行带走。”

“呵,这家伙越发胆大了!上个月还打断了如意楼酒保的胳膊!”姚康忿忿不平,“可惜都是些小事,收拾不了他。”

“想要收拾他,自然有办法。你叫人马上去查探,官妓是否被带回他府内。还有,那个时间他本该在北镇抚司,为何会去了轻烟楼,是否有其他人作陪?凡是能查到的,都给我仔仔细细搜罗个遍,一丝讯息都不准漏掉。”

“是!”姚康当即招手唤来随行的番子,叮咛几句后,那番子便飞奔离去。

姚康原先也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千户,素来与高焕不和,自从调任到西厂做了掌班,总想着寻机报复。如今逮到了时机,两眼都放出光来:“督公真是行事果决、心思缜密!不得不让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到此,又俯身凑近轿子低声道,“可依属下看,高焕打伤个官妓算不上大罪,惠妃到时候再向皇上哭几滴眼泪,照样能保全他。不过要是那个官妓被他弄死在府中,咱们再借机把先前挖的料抖出来……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他冷冷回应:“怎么?想找机会把活人变成死人?你对高焕倒真是恨之入骨,办他还得搭上个官妓的性命?”

姚康忙一脸愤慨:“高焕这厮仗着惠妃是亲姐就嚣张得很,属下最瞧不起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再说,他先前还敢对督公不敬,简直是肆无忌惮!对付他就该下狠招!”

“小人得志……”轿子里的人整了整衣襟,漫声道,“这话高焕也当着我的面说过,放在我身上可合适?”

姚康背脊一凉,神色即刻僵硬,呐呐道:“督公,督公怎说的……您是能者上位,年少有才,跟高焕这种纨绔子弟哪是一回事!”

轿中人似是哂笑了一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你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见长,不过盯了他那么久,也该是时候了。”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姚康偷着将脸上的雨水与冷汗一起抹去,加快脚步随于轿侧,不敢再多一句。

*

雨势转小后,邹侍郎等人也相继离去,盛文恺在走之前略有迟疑,同行的人见了打趣道:“盛经历才来了一次淡粉楼就已经流连忘返?看来这京城里的姑娘们还真是会勾人。”

“兄台说笑了,在下怎会因此迷乱心窍……”他连忙找借口掩饰,与人一同谈笑离去。

檐下的雨水滴滴答答,严妈妈送走了宾客后叫人找了许久,才在水榭中寻到了相思。

“叫你去陪着邹侍郎饮茶的,你倒一去不回,跑到这里做什么?!”她见相思失魂落魄地坐在屏风后,又一把将春草拽来,“羹汤该你送的,你怎么不听话,又让相思送来?”

春草被揪得生疼,苦着脸直求饶:“妈妈,相思也是没办法,想单独见一见在这里休息的大人,求他向高千户说情……”

“求到没?人家答应了?”严妈妈一看相思那样子,就知道又被拒绝,用尖利的指甲戳着她的脸道,“我本来都替你想好了,邹侍郎爱听你唱曲,你跟他亲近亲近,以后也多个倚靠。你却擅作主张偷跑到这里来,怎么的,看这边的大人年纪轻长得俊,求人帮忙还挑三拣四?”她气冲冲打量相思,见她泪痕未干,又不由扭住她的手臂,“还哭?他对你做什么了?你可别被人占了便宜却落不到好处,白白丢了最值钱的东西!”

相思本就颓丧至极,被严妈妈吵嚷之后更觉头脑就要炸裂,忍不住挣脱开去,一句话不回地就往门外走。

“站住!又要去哪里?!”严妈妈愠怒地追上来。相思停在门口,背对着她低声道:“没人能帮我,我自己去高焕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