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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后,承景帝双眉紧锁着登上辇车,回南书房的路上沉默不言。

余德广跟在他后面进了御书房,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万岁是为贵妃娘娘的病情忧心吗?听说她得知江掌印出事后,数日哀哭不止,万岁是不是还得去劝慰一番?”

“先前不是去过几次吗?她如今不愿见朕,一见面只会更加生气,说江怀越的死是朕的错,要不是朕让他去陕西和辽东,就不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承景帝既担心荣贵妃,又无颜面对她的指责,坐在书桌前重重叹息。

余德广也无能为力,只好劝慰着,说起金贤妃再过段时间就要临产,也算是一件喜事。承景帝心情虽稍有宽慰,但想到刚才朝堂上官员禀告的灾情,心绪还是沉重。

“淮河两岸夏末时节遭遇暴雨,以致河岸决堤洪水四溢,如今又严寒冰冻,毫无收成。已有许多县城村镇饿殍倒地,今年这个冬天,对无家可归的灾民来说,只怕是难以活命了……”承景帝望着未批阅完的奏章,无限感慨地道。

余德广想了想,道:“冬至将近,万岁何不亲自去往地坛祭祀,也好求得上苍护佑百姓平安,皇家福泽绵延?”

承景帝本来对这些繁杂的事务较为抵触,以往常让宗室代替前往,如今心有挂碍,听余德广这样一说,倒也沉思起来。过后不久,便吩咐余德广安排人手,准备好地坛祭祀大典,希望能通过这样的举动获得神灵护佑,内外安宁。

数日后,承景帝又抽空去了一趟太液池,见金玉音脸庞丰润了一些,不由颇为安慰。金玉音温言道:“万岁若是政务繁忙,也不必总来探望,臣妾在这里有人陪伴,一切都很好。”

承景帝又道:“如今没有多久就会临产,你不如搬回宫中,此处虽然安静,但毕竟太过偏远。”

金玉音却婉言谢绝:“前几天太医说过,如今不适宜多走动,若是要搬回宫中,少不得下楼乘车,万一动了胎气提前临产,也并非好事。”

承景帝想想也有道理,金玉音又说自己早就安排了司药局的女官来此陪伴,即便临产也无需挂碍。承景帝这才稍许安心了些,他走到广寒殿楼栏边,远望一池碧波云影荡漾,不由道:“若是当初惠妃没有出事,那个孩子也应该已有好几岁了……明天便是冬至,朕会亲自前去地坛祭祀,求得天下河清海晏,也希望你们母子平安。”

金玉音缓缓走到他身后,垂着眼帘,轻声道:“万岁这份至真至诚的心意,臣妾铭记在心,也希望惠妃娘娘在天有灵,能护佑臣妾,顺利生下腹中的孩子……不管怎样,都是万岁的血脉,皇家的后代。”

承景帝点了点头,这时从团城出来一名宫女,朝着琼华岛方向而来。他不禁问道:“团城那里,还有人住着?”

金玉音望了一下,微笑道:“没有,是臣妾命宫女太监们每日去团城中的佛像前上香,希望能得到菩萨庇佑。原先身孕不太明显的时候,臣妾还经常过去亲自祷告,只是最近不下楼了。”

听她这样解释了,承景帝也没再过问什么,与她坐着闲谈一阵后,便下楼回宫去了。

*

承景帝刚走没多久,那名从团城出来的宫女便上楼来,禀告说是小穗又觉得肚子阵阵发紧,躺在床上不动才缓和了一些。

金玉音蹙着双眉,吩咐道:“好生伺候着,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形立刻来报,即便是深夜也不能懈怠!”

宫女应声告退,金玉音盘算一番,当下又唤来贾公公,命他前往太医院传递消息。

周密布置之后,她也觉身体乏累,在贴身宫女的服侍下,躺到了床榻上休息。

这一夜寒风四起,水面风声疾劲,波浪涌动。广寒殿帘幔深深,又燃起了暖炉,才能抵御寒意。待到天明时分,金玉音才刚醒来,却听得远处人声嘈杂呼喊连连,她心中一紧,连忙撑坐起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身边的宫女也不明所以,赶紧下楼去问,没过多久奔上来惊骇道:“启禀娘娘,是伴梅从团城出来,走在桥上的时候,忽然有块砖石松动滑落,她也一下子跌进水里了!”

金玉音亦吃惊不已:“好端端的石桥怎么会坏了?那她人呢?”

“贾公公他们正在救人,奴婢下去的时候看到他们抓住了伴梅的手臂,往岸边救呢!”

金玉音立即吩咐宫女再去打听,自己也披上雪青长袄,匆匆来到窗前眺望。

平日少人经过的湖边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宫女太监,贾公公的手下果然正拽着奄奄一息的伴梅往岸边来,寒风之中的这两人衣衫尽湿,旁人赶紧将棉被送上,把他们裹得严严实实。

而那座连接着团城与琼华岛的长长石桥间,果然有一处砖石坠落,虽然桥梁未彻底断裂,但桥面缺失半边,望上去甚是骇人。

金玉音心中烦闷,当即临窗发话,把贾公公叫了上来,询问起石桥的情况。

贾公公急忙上来,战战兢兢道:“昨天就有人在桥上走过时候摔了一跤,说是感觉砖石晃动,但想着这石桥如此坚固,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我们就没去细看。”

“险些闹出人命了,才知道后怕?”

小穗极有可能就要生育,却出了这样的事情。金玉音坐在了桌边,不禁愠恼起来。

贾公公忙道:“小的这就去内官监找人来修,保准用最短的时间把石桥恢复原状!”

金玉音虽然不想让外人进来,但是这座将团城与琼华岛相连接的石桥出了毛病,若是小穗临产,这边的人无法迅速过去,只怕会耽搁事情。

“要找稳妥的人手。”金玉音颦眉道,“还有,团城那边可都准备好了?若是她提前临产,孩子一生下来,你们就得将她处理得干干净净。”

“小的都安排好了,只要娘娘一发话,她就立马归西。抬尸的人也有,到时候往安息堂那边一送,就说是染了怪病暴死的宫女,马上就会被烧掉。”

金玉音似是不愿听这样露骨的话语,撑着眉梢轻说了声“退下吧”,贾公公只好躬身告退。

他匆匆忙忙出了太液池,就往内官监赶去。

进了大门,他连忙请人去找自己熟悉的佥事公公,谁料那小内侍说他要找的那一位昨晚开始就上吐下泻,正躺在屋子里不能下地。贾公公着急道:“怎么这节骨眼上就病了呢?”

正说话间,却听后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贾公公啊,怎么太液池那边难道又有大殿要修?”

贾公公回头一看,原来正是上次带人去修缮大殿和佛像的贵勤,于是便向他说起了今早发生的事情。

贵勤讶然,又道:“真是不巧,您找的王公公昨晚大概是贪多吃了凉菜,半夜开始就捂着肚子叫唤,刚才我还请人去药房给他抓药呢。今日万岁去地坛祭祀,宫里头各监都忙得脚不沾地,我们内官监还有几位公公也有其他事情,都去了别处,我看您……”

贾公公见状,只好又问贵勤是否有空,贵勤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自己本来今日轮休,但太液池那边是金贤妃居住的地方,容不得半点闪失,愿意带人前去修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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