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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从乾清宫到长乐宫的途中,四周死一般寂静。

江怀越坐在轿子里,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忽然而至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然而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还不能放松。

沈睿已死,但他在自杀前说的那番话,分明表示关于罗桢的事情,绝对不止他一人知晓。

江怀越闭了闭酸涩的双目。

辽王是不可能知晓的,沈睿将那件事视为最有用的机密,怎么可能告知给辽王?那么,在这世上,唯一值得他将秘密分享的,除了金玉音之外,还能有谁?

四下唯有急促的脚步声。

“掌印,长乐宫就在前面了。”跟随轿边的內侍低声道。

他缓缓睁开双目,撩起厚厚的帘子,望向前方。

漆黑无光的夜幕下,巍峨的长乐宫隐隐显露轮廓,仿佛在那里等待他的到来。

轿子停在宫门口的时候,自远处奔来一人,在江怀越耳畔急切地耳语一番,随即又依照命令匆匆离去。

两列宫灯高挑,照亮了长乐宫宫门,江怀越微微抬起下颔,一撩衣袍步上台阶。

*

一路入内,一路可见神色慌张的宫女与內侍,见到他迅疾而来,皆下跪瑟缩。

穿堂过殿,他带着两列部属径直闯入长乐宫最深处的院落。还未踏进大门,便听得里面传来痛苦的□□。

江怀越目光一横,低声喝问道:“还没生下来?”

“还没……”紧随旁边的长乐宫女官战战兢兢,江怀越沉着脸,道:“去叫稳婆出来。”

女官立即进去了,没多久,先前由江怀越带入宫的稳婆奔了出来。一见到他,便紧张地道:“掌印大人,里面这位娘娘恐怕真的危险了。”

“怎么?”江怀越皱了皱眉。

“孩子是横着的,出不来呀。”稳婆哭丧着脸,“孩子看样子很小,可是我们也不敢去拽……毕竟是宫里的娘娘,要是弄伤了出血不止,那就真的求神拜佛都来不及了!”

“你们就不会想办法?”江怀越将她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不是说远远没到降生的时间吗,怎么会真的要生了?”

稳婆小声道:“这,民妇也不知道,起先看她只是按着肚子,我们还偷偷说是假装的。可是到了长乐宫后没多久,她就真的越来越疼的样子,后来我们一查看,果然是要生了……”

“她是到长乐宫之后才让你们贴身查看的?”

“对……”

江怀越抿着唇,过了片刻才道:“太医院来人了吗?”

旁边的女官赶紧道:“来了,在另外一间房等着呢。”

稳婆忍不住问:“大人,要是,要是娘娘她生不下来,或者万一什么了,我们这些人……”

“先进去,别多问这些!”江怀越冷着脸挥手斥退了稳婆,望着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过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厢房。

近旁的內侍不解道:“掌印,我们是要在这等她生下孩子?”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直接进了侧屋。

*

痛苦的声音一波一波传来,听得出,金玉音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不像其他妃子生养时候那样肆意哭喊。饶是如此,江怀越坐在侧屋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承景帝是让他过来告知沈睿已死的讯息,但当此情形,他却不想径直闯入内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痛楚而无力的叫喊,随后,便是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

江怀越猛然站起,推开房门快步而出。

寒风中,宫女急急忙忙奔出房间,叫着太医赶紧入内。

两名太医背着药箱奔了进去,江怀越紧随其后,才撩开门帘,便听到里面传来稳婆焦急的唤声。

“怎么回事?”太医也紧张地问道。

“快看看这孩子吧!她,她好像喘不过气了啊……”稳婆慌张地抱着小小的襁褓出来,脸色都白了。

太医连忙叫稳婆将婴儿放到了榻上,又迅疾解开襁褓。

众人围拢一圈,心急火燎地进行救治。满屋子的宫女內侍都吓得靠墙而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江怀越站在屋子中间,并没有去看那个婴孩。

本来应该是啼哭不止的新生婴儿,如今却死寂无声,被一群人拼力摆弄。

帘幔低垂的内室里,也同样听不到一点声音。

江怀越只是望了帘幔一眼,随后背过身子,朝着窗口静默站立。

*

急切的商讨,压低的交谈,匆忙奔出去的脚步,各种声音嘤嘤嗡嗡响彻耳畔。

他站在窗前,眼见着外面天光渐渐发白,檐下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熄灭。终于在一阵长久的沉寂之后,有人缓慢而沉重地来到了身后。

“江掌印……”年迈的太医哑着嗓子道,“贤妃娘娘诞下的女婴,没能救回来……”

带着悲声的结果才刚说出口,奔忙了一夜的稳婆和宫女內侍们全都呜咽着跪倒在地,恐惧占据了整个屋子。

江怀越这才慢慢走上几步。

床榻上用锦绣缎子包裹的婴儿很是瘦弱,此时已经紧闭了双目,脸色都是发青的。

他只看了看,便扭过脸去,望向了被厚厚帘子挡住的内室。

“贤妃娘娘。”江怀越唤道。

金玉音躺在里间的床上,浑身冷汗,发髻散乱,好似死去了一般。

本来应该满是婴儿啼哭众人恭贺的屋子里,现在只有她一人。

犹如孤魂野鬼,狼狈不堪,虚脱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几乎断送了性命,但是婴孩出生后,她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被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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