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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谨修那时尚且年幼,被父母惯出了些娇纵气。

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不明就里,傻得可怜,以为自己随便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让父亲如往常那般回心转意。

时隔多年,裴谨修仍然记得,当着那女人的面,周铭仕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裴谨修心气高得很,当天晚上就决定好离家出走,打算用失去自己来报复周铭仕,让周铭仕狠狠地着急一把。

他那时候天真得愚蠢,愚蠢得可怜,那八年无有不依的慈父之情让他产生了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即使挨了那一巴掌,裴谨修依然认为自己在周铭仕心里有点分量。

最终,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先于裴谨修自己离家出走,他当天夜里反被周铭仕找来的□□骗上了一辆车,他不知道周铭仕当初给出的吩咐是什么:遗弃、拐卖、灭口……

是什么都差别不大,裴谨修选择了跳车而逃,他滚下山坡,差点死在了沟壑纵横的深山里。

第二天,周铭仕在报刊新闻沉痛宣布,继爱妻突然去世后,小少爷裴谨修也意外走丢。

与京州相距上百里的小县城里,因饥饿、寒冷、高烧而昏倒山间的裴谨修,最终的归宿是被个好心人捡去了县福利院。

直到裴谨修十三岁那年于穷乡僻壤中考上国内顶尖学府,媒体纷踏而来,震惊地发现原来这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竟然就是当年不幸走丢的裴家小少爷——裴谨修!

舆论与法律的双重施压下,周铭仕只能认回裴谨修。

周铭仕不知道裴谨修早已知道了一切,他久居高位,也自傲惯了,对任何人的智商都心存蔑视,包括在外人眼里天纵奇才的裴谨修。

一个小孩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种高傲无知又冷血的人通常都会忽略他们成功背后的决定因素:首先是时代发展的红利;次之,也是周铭仕最不愿意承认的,是裴泠家族给他的支撑;最后,还有万泠几十年来从各行各业吸纳来的人才们的努力。

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周铭仕的轻视与傲慢,才让裴谨修于缝隙中抓住了那几分风筝线般渺茫的复仇的希望。

在裴谨修流落在外的这些年里,周铭仕身边的女人数月一换,总不长久。

他花心惯了,私生子也不计其数,想抢家产的如过江之鲫。

裴谨修并不占据任何优势,毕竟对周铭仕来说,裴谨修才是那个外姓人。

周铭仕一方面本能地欣赏着裴谨修表现出来的无可指摘的完美;另一方面,又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忍不住心生忌惮与妒忌。

像一出荒诞滑稽的剧目,各方势力逢场作戏,虚以逶迤。

于裴谨修而言,自八岁那年起,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

家族财富只不过是他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见证。

况且,那些钱本就该属于裴泠。

裴谨修更不能容忍,那些对裴泠不尊不敬的人,竟然还敢觊觎他母亲的家财。

万泠集团的继承人,永远该姓裴。

……池晚宜轻缓柔和的声线响起,让裴谨修从回忆中清醒。

她拉着裴谨修的手道:“先吃饭,吃完饭,阿姨带你去韩家,一定让韩辰卓给你道歉。”

裴谨修听话地被池晚宜牵去饭桌,起身时,若有似无地瞥了宋俊一眼。

多么惊人的相似。

宋俊仿佛感受到了裴谨修的目光,冲他眯着眼笑了笑。

笑容纯净和煦,宛如春风拂面一般。

任谁也看不出,就是这样一个外表上温柔有礼的人,日后竟能做出给自己亲儿子下|药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的丑事。

宋俊和周铭仕简直如出一辙,是表里不一的人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在最初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池绪少有的几次妥协都是因为原书攻傅赫川拿宋俊来威胁他。

直到池绪再也忍受不了,想带着宋俊一起逃,才恍然间发现,他早已被这唯一的家人背叛了个彻彻底底。

荒唐至极,像个笑话。

裴谨修却笑不出来。

突然之间,好像有什么压在他的心脏上般,又沉又闷。

原书的时间线里池晚宜早已去世,只在池绪偶然的回忆里蜻蜓点水地出现了那么一两次,片段很少,连去世的前因后果都没仔细描写过。

裴谨修于脑海中问道:“池晚宜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系统:“胃癌晚期。”

癌症,周铭仕就是因为癌症去世的。

裴谨修知道那有多痛苦,无论多有钱都缓解不了的巨痛,让一代富豪不恋红尘,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安乐死。

裴谨修闭上眼,压抑住了心底波澜起伏的情绪,问:“什么时候?”

系统答道:“就在两年后。”

……是池绪八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