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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竹扇正是青唯劈了江家后院的湘妃竹,送给谢容与的。

青唯瞧见竹扇,不疑有他,“带路吧。”

几人在僻巷上了马,前面引路的殿前司禁卫道:“城里被堵得水泄不通,朱雀街走不了了,我们只能从北门绕行。”

北门这一带住户本来就少,只要顺利绕开人群,大约半个时辰便能到宫中。

糟糕的是城中一带,街巷中几乎没有下脚之处,不断地有新的人加入游街的队伍,他们中有向朝廷讨问真相的士人,有一知半解自以为在声张正义的平民,更有什么都不知道、跟着去凑热闹的百姓。

今日没有廷议,朝臣们上值的时辰要比平常晚一些,他们不是被堵在路上,就是被这副场景惊得不敢出门。

京兆府尹听完捕头的禀报,连声吩咐:“快!调集城中所有衙差,千万不能出事故!”

祁铭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在巷口勒转马头,对身后的玄鹰卫道,“先不回宫了,你等随我去城北塔楼待命,一旦瞧见宫中传信,立刻去北大营调兵!”

与之同时,城南太傅府的府门被推开,张远岫看着眼前急掠而过的士人百姓,淡淡道:“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还没步下台阶,身后传来急促的拄杖声,老太傅追到院中,“忘尘,你去哪儿?!”

“去宣室殿。”张远岫回过身,很温和地笑了笑,“可能路上会走得久一些,不过到的时候,应该刚刚好。”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说一桩平常事,老太傅依旧听出了异样。

他甩开拐杖,蹒跚地追到近前,眼底的浑浊就像泪花,“忘尘,听为师一句劝,离开京城,今日便离开!再也不要执着于‘沧浪水,洗白襟’,也不要想着修筑洗襟台了!把剩下的都交给为师,其实这一切归根究底,原本就是为师——”

“先生这几年僻居山中不问俗世,怎知外间变迁几何?把一切交给先生,先生便能给出所有人都满意的解吗?”不等老太傅说完,张远岫便打断道,他的语气随即缓和下来,“先生放心,只待明日天亮,云霾便会彻底散去,柏杨山的楼台会永驻世间,一切都会结束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老太傅追着张远岫下了石阶,可是他太老了,微湿的阶沿令他险些栽倒,好在身后的仆从赶上来掺住了他,然而张远岫已经走出去很远,老太傅哑声唤道,“忘尘,你回来,其实、其实你哥哥他从不希望你——”

然而张远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口。

老太傅的话他都听到了,可是他没有回头。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可笑,正如他被赐字忘尘的这几年,心中执念不敢放,从未有一日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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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跟着禁卫穿过三重宫门,来到玄明正华候命。宫门口的侍卫早就得了赵疏的吩咐,缴了青唯的软玉剑与随身暗器,很快放她入内。

这是青唯第一回来到禁中,广袤的拂衣台连接着一百零八级汉白玉阶,直直通往高处的宣室殿。

青唯拾级而上,到了宣室殿门口,禁卫跟她打了个手势,带她退去一旁待命。

青唯望不见殿中,只听得殿中有人正禀报着什么。

“……这些士子起初聚在城北的一间茶舍中,起初只是为了商议如何救下被京兆府关押的蔡先生,后来不知听说了什么,开始质疑朝廷对劼北遗孤的处置……”

另一人接话道:“安置劼北遗民、开通商路复兴劼北,乃先帝上位后的第一桩政绩,在此之前,劼北先是灾荒,又是战乱,乱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朝廷的决策按说该是功大于过,可是眼下游街众人居然把劼北的苦难与长渡河一役联系在一起,说正是因为打了仗,劼北才苦上加苦。这倒也罢了,之后他们称是找到了劼北遗孤的证人,又说六年多前,先帝为了修筑洗襟台,处置过一批说真话的士人,然后把这些事件串联在一起,弄得倒真像是朝廷在掩盖什么似的!”

这时,有人似乎低声提议了什么,适才说话的人一下就急了,“解释?你倒是说说怎么解释?长渡河一役是错的,劼北遗孤遭受虐行,朝廷为了堵住天下的人的嘴,秘密处决了商人,没有把他们的罪行公布于众,数年后,先帝想要修筑洗襟台,有士人站出来说真话,先帝于是处置了他们!这才是那些人愿意相信的‘真相’!流言最怕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故意曲解事实!何况眼下又出了买卖名额这么大的案子,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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