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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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爬上城楼,看见韩秀指挥人将一个个小型圆筒装在一个两尺宽的弓弩之上。
“小七,今日随我,去接你嫂嫂。”
片刻后,韩秀道:“开弓。”
“从未有人对我这样好过,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所有人集体拉弓,而后韩秀手中小旗再挥:“点火。”
“她楚府护得住她,我卫府护不住吗?骄纵一些,又有何妨?”
箭矢上都开始点火。
“我做了一个梦,卫家满门,只有你回来。”
最后韩秀提声:“射!”
“我想为你娶一位嫂嫂,性子最好活泼一些,像我这样,未免太闷了。”
一瞬之间,羽箭如雨而出,带着火光在天空划过弧度,一路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我夫君卫珺何在!”
这弓弩射出的箭去得极远,之间漫天火光而落,发出“轰轰”巨响。
“小七,她好看吗?”
北狄瞬间乱起来。
脑海中卫珺和楚瑜的身影疯狂交替。
“天罚!”
卫韫的手微微颤抖。
有北狄士兵用北狄语大吼出来:“这是天罚啊!”
而不是这样轻飘飘告诉你,我的生死,与你无关。
这一番变故自然惊动了帐篷里的苏查,他匆匆忙忙出去,看着带着火的羽箭落入地上,随后发出轰然巨响,炸出大概三尺神坑。
从此她留给你的不是再是背影,她去何处要惦念着你,哪怕去死,也该同你说一句,对不起。
士兵疯狂逃窜,苏查却是十分冷静,立刻道:“后退十里!”
成为你的妻子,陪你一辈子,从此之后,成为那个生死为你负责,与你相关之人。
然而也就是此刻,一路人马从凤陵城中冲了出来,苏查立刻反应过来,怒吼出声:“守住他们!守住!”
卫韫,你想要她吗?
话没说完,第二波箭雨已经落下,轰轰在地面炸开,炸得地动山摇。
你的嫂子,我的妻子。
北狄军已经彻底乱了,苏查亲自出战,怒道:“都停下来,怕什么!”
想要她吗?
说完之后,他领着自己的亲兵逆着人流,朝着卫韫奔了过去,大喝出声:“北狄儿郎,随我来战!”
卫珺在那长剑之中,静静审视着他,兄弟两隔着阴阳对视,卫珺神色平静,似乎在质问他——
北狄战鼓声响了起来,所有人看着苏查朝着卫韫冲去,第三波箭雨落下,苏查却是已经摸清了这箭雨落下的距离和炸开的程度。
是卫珺。
这些箭雨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是间隔太大,实际上能炸毁的面积不大,命中率极低,不过是吓人罢了。北狄军看见苏查灵巧穿梭在那爆炸声中,士气慢慢凝聚起来,终于再一次扛起军旗,嘶吼着朝着卫韫冲去。
一瞬之间,他觉得那里面并不是他。
楚瑜站在城楼上,看见卫韫银甲卫队如龙入潮水,陷入北狄战场之中。她捏着拳头,没有言语,旁边韩闵焦急出声:“父亲,再打啊!再射箭啊!”
剑被他从剑鞘中抽出来,在夜色中露出寒光,映照出他的面容。
“不行,”韩秀平静道:“两方人马距离太近,不能再用了。”
从小他就带在身边。小时候剑太长,他拿不了,等成年后,这把剑就再没离身。
然而说话间,战场却是再一次轰隆隆响起来,却是卫韫等人开始用炸药开路。
那把剑是年幼时卫珺送他的。
卫韫身上带的火药比箭矢射出来的火药威力大得多,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抓一个准。
他目光平静,伸手拿出自己手中剑来。
楚瑜只看见火光在战场上不断响起,那只银甲军队艰难前移着,她来到战鼓前,举起战鼓狠狠锤响!
她的生死,凭什么,要对他负责?
那鼓声带着杀伐之意,锤得人热血沸腾。卫韫插进来挑开拦路之人,在夜色中回头,便见那女子素衣散发,立于城楼之上,震天火光之中,女子白衫猎猎作响,合着血色残光,美不胜收。
他以为这是依赖,这与他对他母亲、对姐姐的感情,并无不同。然而直到她质问出声——
他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无限勇气涌上来,看着前方被炸出来的尸山血海之路,大喝一声:“冲!”
从此她立在他的世界里,再没离开。
他要活下去。
然后她在他带着父兄棺木归来那天,含笑而立,周边哭声震天,为她破开云雾,抬手覆在他额顶,说出那么一声——回来就好。
他必须活下去。
盼她等的人是自己,愿她等的是自己。
他不但要活下去,他还要踏平北狄,接她回家。
当年看不过惊艳,然而如今回想起这一刻,却有些许痛楚萦绕上来。
那一声嘶吼喝着鼓声,激得他身后人士气大振。
又想起女子一袭嫁衣站在秋日平原之上,说要等候他和父兄归来。
阳光升起来时,这条白色巨龙终于来到了包围口,他们一直保持着阵型没有乱过,于是当卫韫破开北狄为围阻之后,后面人立刻紧随而上,顺利跟着卫韫冲了出去。
他想起第一次见楚瑜,少女身着嫁衣靠在长廊边上,仰头含笑瞧她。
此时泉州烽火台狼烟滚滚,卫韫带着人狂奔而去,苏查驾马欲追,却被一个男人拉住,冷静道:“不用追了。”
房间里只剩下卫韫,他目光凝在烛火下,思绪清晰许多。
那男人带着一个银色面具,穿着水蓝色长衫,却全然是大楚人的打扮。
卫夏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苏查被他拦出几分怒气,怒喝道:“他肯定带着火药的方子,孤不追他就拿到华京去了,华京若是量产了这东西,北狄还打什么!”
卫夏收拾好了东西,看见卫韫散着头发,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对着墙壁,一声不吭。
“你追不上。”
可他却想她陪伴一生。
蓝衣男子直接道:“若再追下去,凤陵里的人就跑了。”
唯有妻子能有此资格。
苏查愣了愣,蓝衣男子抬眼看向凤陵城,见到凤陵城上白衣猎猎的女子,细长薄凉的唇微微勾起:“韩秀还在凤陵城里,你若得了韩秀,也能拿到火药的方子,还怕大楚不成?”
可是如今他却必须要想明白。
听到这话,苏查冷静了一下,片刻后,他又道:“你同我说凤陵城里的人贪生怕死,如今他们这副样子,我若强攻,他们把东西都毁了怎么办?”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以着孩子气做遮羞布,去遮掩着自己的心思,他不敢揭开,不敢深想。
“无妨,”蓝衣男子平静道:“你先假装攻城困住他们,等他们感觉到了生死关头,这时候我们暗中派人去找韩秀,只要韩秀还想活,就会自己出来。”
他要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打一棒子给颗红枣,”蓝衣男子摸着手中玉戒指,眯起眼道:“强攻不行,你又焉知,强攻不是手段?”
他第一次去深究自己的内心,过往他从来不敢,然而今日他却明白,他不能不敢,他必须清楚,必须明白。
苏查沉吟片刻,然而如今兵马已经调来了凤陵,凤陵不过区区两万人,就算有火药支撑,被围困久了,粮草必然出事。
他脑中是乱的,被卫夏拖着到了自己房间里,卫夏收拾着行李,卫韫跪坐在蒲团前,看着跳动的烛火。
想了许久,苏查终于定下心来,依了这男子所言,继续围攻下去。
她从来如此,从容而来,从容而去,卫韫骤然发现,认识她以来,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然而哪怕是她的背影,他却仍旧能迷恋如斯。
只是他还是有些感慨:“若陛下肯听我的,不去打什么天守关,只攻凤陵,今日必就拿下了。天守关易打,可若大楚拿到了火药北狄却没拿到,日后再打就难了,你说陛下怎的如此糊涂?!”
凤陵春花已蓄势待发,探出枝头,春风带了些许暖意,吹得花枝轻轻颤动。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
说完,楚瑜便转身离开,卫韫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楚瑜走在长廊间的背影。
蓝衣男子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见城楼上的女子转身离开,他也觉得无趣,同苏查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楚瑜看见卫韫呆愣在那里,叹了口气,拉开卫韫拉着她的手,吩咐旁边站着没赶紧来的卫夏道:“去给小侯爷收拾行李,黎明前准备出发。”
卫韫冲出重围之后不敢停歇,带着楚瑜给他的匣子一路狂奔回京。他提前让人先到卫府通知做好准备,一到家中,卫府所有人便已经候在正堂。顾楚生站在前列,他消瘦许多,他一进来,他便迎上来,张口就道:“楚瑜呢?!”
他呆呆看着她,就这么几天,她瘦了许多,面色苍白,然而那坚毅清明之色,让她宛如一把出鞘利剑,带着淡淡华光,美得令人炫目。
卫韫深深看了他一眼。
楚瑜的话如同平底惊雷,炸在卫韫脑海之中。
过往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这个人讨厌。
没有人会伴你一生,除了你的妻子,谁都没有资格。
如今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便是厌恶又钦佩,如此之下,还要将自己所有情绪压下,去尽量正视这个人,平静道:“先做下来,我将事情同你们说清楚。”
我的生死,并不对你负责。
卫韫迅速将凤陵城所有事完整说了一遍,随后道:“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嫂子如今在凤陵城,她最多能守一个月,所以我们要一个月之内扫平北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