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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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呆呆看着他,面前青年转过身来,他艰难笑了笑,沙哑着声道:“你能不能过来,”他仿佛少年时一样,可是这句话,他说得那么难,那么慢,他说:“你能不能走过来,抱抱我?”
可是人毕竟是人。
让我知道,这份感情,不是我一个人在努力。
哪怕他做得再好,假装得再淡定,再从容。
让我明白,这份感情,会有所回应。
“阿瑜,”他声音沙哑,楚瑜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听他道:“我也会难过的。”
楚瑜看着他,对方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什么,卫韫低头轻笑,似有恢复了平时那沉稳从容的模样,他转过身去,温和道:“无事了,我先回去了。”
楚瑜低低应了声,卫韫往外走了几步,又顿住了步子。
然而话刚说完,他便被人猛地从身后扑来,死死抱在了怀里。
卫韫背对着她,好久后,他终于道:“改日吧。”
楚瑜在他背后,用额头抵住他,她的温度从他身后传递而来,卫韫呆呆看着门外摇晃的灯火,也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小七,”楚瑜终于开口:“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楚瑜在他背后抱着他,卫韫没敢回头,没敢眨眼,他沙哑着声音,慢慢开口。
她慢慢镇定下来,在温暖中找回那一份理智,身后人动作轻柔小心,等将她的头发擦干后,他从她手里拿过喝了的碗,低声道:“先睡吧,我还有许多事,先回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换好了衣服,晚月端了姜汤上来,楚瑜抱着碗,卫韫拿了帕子,就站在她身后,轻轻擦拭着她的头发。
“阿瑜,”他沙哑出声:“其实顾楚生说得对,人都爱少年,我有时候会想,十五岁那年在北狄,你背着我走过万水千山,那时候我觉得世界特别美好。那时候卫秋卫夏还会和我闹着玩,沈无双话也比现在多,母亲面对我也不会忐忑不安,那时候你还会抱着我,叫我小七。”
楚瑜低低应声,他的神态太平和,平和得让她也随之安定下去。
“可现在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静静跟着他,路过大雨的地方,他撑着伞,将伞倾斜下来,遮住大雨。他们走到屋中,他让人准备了姜茶,又给她拿了衣服,垂下眼眸道:“先换了吧,别受寒。”
“卫秋卫夏很少同我说笑,沈无双也开始变得恭恭敬敬,母亲有话就在心里,从来不同我说,便就是你……”
如果顾楚生的爱是将她拖下去窒息的沼泽,这个人就犹如小船一般,拖着她走向彼岸。
卫韫看着摇曳的灯笼,沙哑出声:“也变了。”
他的手很暖,在那温度涌过来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是淹没在深水里的人,被人骤然打捞起来。
“我自问没做错什么,我努力护着每一个人,我学会克制、忍耐、包容、果断,”卫韫慢慢闭上眼睛,声音中带着隐约的哭腔:“可每个人都还是离我越来越远,敬而不爱,赏而不亲。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说完,他抬起手,握住楚瑜的手。
卫韫声音颤抖,他似是有些克制不住,在楚瑜怀里,慢慢佝偻下身子,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猛地爆哭出声:“我只是长大了而已。”
他弯下腰,拿起旁边的伞,淡道:“回去吧,先当好顾楚生,再来爱一个人。”
他只是长大了而已。
“你从没给过她一份感情应该有的样子,”卫韫静静看着顾楚生:“你没让她在一份感情里学会张扬自立,没有让她感受过感情会是她最好的壁垒,时至今日,你也没能明白,谈好一份感情,得先做好一个人。所以,别纠缠了。”
一个人长大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得怀有深意,他的每一个动机都会被视为包含野心。
“你让我放手,”卫韫艰难笑了:“又何从谈起?”
他已经很努力了,他努力想去让身边每个人过好,他努力想要拥抱住身后这个人,她所有担忧的惶恐的不安的,他都在为她解决,可世界还是没有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风雨吹进来,他面色沉静泰然,他克制着情绪,与她和顾楚生那失态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从风雨中走来,早已被雨水湿了衣衫,却未曾影响他半分。他看着顾楚生,声音平稳从容:“她是楚瑜,是卫家大夫人,是一品诰命,也是军中北凤将军。她的人生远不止你我,她不属于谁,她爱谁,不爱谁,我管不了;她要留在卫家,还是要跟你去华京,或者云游天下,我也管不了。”
可他做错了什么呢?
楚瑜听着他的话,慢慢抬起头来,仰望着身侧青年。
她曾把自己最美好的给了顾楚生,她能放下所有夜雨私奔去找顾楚生,她能带着绝不回头的勇气去爱那个不会爱的人,然后顾楚生做错了,跪地祈求,还能得到她的心软心疼。
“我是卫韫,是镇国候,是如今的平王,我有我的责任,有我要走的路。她也一样。”
他小心翼翼去给她所有美好,他为她向赵玥求了一品诰命、北凤将军的位置,他为追赶上她努力成长,想要为她遮风避雨。她不够喜欢他,他就等着她,可她还是越走越远,他不知道怎么留住她,他甚至不敢像顾楚生一样开口强求留住她。
“你与我最大的不同,”他看着顾楚生,艰涩道:“那便是,你爱着一个人,你觉得你们是双方的,所以没有了自己。我爱一个人,却从不觉得,她属于我,或者我属于她。”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留她,她就会留下来。
“顾楚生,”他笑容里全是苦涩:“她从来不是我的,你想要,该问她愿不愿意,而不是让我放手。”
于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他就只能在这个雨夜里,在她怀里,握着她的手,嚎啕大哭。
听到这话,卫韫慢慢笑了。
他许多年没这么哭过,楚瑜死死抱紧他,尖锐的疼痛涌上来,她咬紧牙关。
“卫韫,”他声音低下去:“你走了这条路,注定护不好她。你只会蹉跎她,不如放手。”
她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受到,卫韫比她想象里,过得更难更苦。
她最爱他的时候,是他驾马而来,光明坦荡;是他扶着粮草而来,哪怕全身伤痕累累,也要抬头同她说:“你别管我,把粮草护好。”
只是有些人从不将伤口展示给人看,于是哪怕发脓发烂,别人也以为他云淡风轻。
他红衣金冠,意气风发。他任昆阳县令,带百姓避难;他以文臣之身,穿梭于战场。
她想起五年前在沙尘,卫韫泡在沈无双给的药水里,他挣扎痛哭,抱着她叫她,嫂嫂,我疼。
也是他少年时。
年少时他尚能说出这样的话,长大后他却是连“我疼”两个字都再说不出来,反而只是问她,我哪里做的不好?
“她最爱我的时候……”顾楚生沙哑出声,他看着楚瑜,眼里带着茫然:“她最爱我的时候……”
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你以为我为什么输给你?”顾楚生笑起来,他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他盯着他,狂笑出声:“我不是输给你卫韫,我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我自己。我走了太多路了……”他沙哑出声:“她最爱的干净我没有,勇气我没有,纯粹我没有。”
楚瑜咬着牙关,她听着他的哭声,想起自己年少来。
“可你知道么,”顾楚生声音夹杂在雨里,慢慢低下去:“然后你就会发现,你被打磨了少年锐气,少了那份世人最爱的鲜活风流后,所有人只会离你越来越远。爱你的人越来越少,路越走越窄。最后你被人供在祭坛上,活得像一座牌位。”
她不公平。
卫韫双手拢在袖间,听着风雨声,听着他道:“卫韫,上辈子,我就顾着体统,顾着太多人,她死的那天,我坐在灵堂,还批阅文书。”
哪怕他从没开口,可她却清楚意识到,这份感情,她太不公平。她把顾楚生所有给过她的伤口留给卫韫,顾楚生拘束她,她就以顾家大夫人的姿态活在卫家,却忘记了当年卫韫从北狄回来,给赵玥的三个条件里,就为她求了军职;顾楚生辜负她,她就忐忑不安,等待着卫韫有一日的辜负,却没看到卫韫将这份感情放在心里五年,从未褪色半分。
“卫韫……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能从你口里,听到体统两个字。”
她把最好的自己给了做错事的顾楚生,却将最不好的自己交给了什么都没做错的卫韫。
听到这话,顾楚生低低笑了。
一份感情无论如何都会有磨难,痛苦与甘甜相伴相随,包容与自由相偎相依。卫韫为她努力铺好了所有路,她却连走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回去吧,”他沙哑开口:“您是内阁大学士,这天下还有许多事等着您,有许多百姓仰仗您。不要在这里纠缠一个妇人,不成体统。”
她深吸一口气,收紧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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