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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二位在入翰林前, 入翰林后, 分受教于何人?”

“怎么问起这个了?”沈奚有些诧异, 但对于苏时雨,他是没什么好避讳的, “三岁跟着府里先生习字,五岁起跟着我爹学四书五经,之后经史子集各类杂书念了个遍, 十一岁入翰林院——”

撑起额稍想了想,“翰林学士虽众, 但那年头, 常授学的只有两人,文远侯与晏太傅。”

彼时齐帛远是翰林院掌院, 晏太傅是太子之师,由他二人授学理所应当。

柳朝明亦不解苏晋为何问这个,沉默了一下,道:“儿时受教于柳氏门下,十一岁拜老御史与文远侯为师, 十三岁入的翰林。”

大随立朝伊始,皇家与门阀之间尚不似今日这般泾渭分明。翰林院初设,与其说是天子书院,不如说成专供贵胄子弟进学的私塾。

初初一批子弟里, 虽囊括了七位皇子, 贵族公子却有十余之众。

沈奚与柳昀因为年纪小, 本不该随这初一批子弟入翰林进学的。奈何少年人的锋芒, 若不刻意压,真是藏也藏不住。

景元十二年,齐帛远将他二人领到文华殿,要录为翰林学生。

晏太傅看两位小公子一脸稚气尚未洗去,忍不住质疑齐帛远的眼光,说:“这样吧,老夫出一道策问,你二人半个时辰内能答出即可。”

半个时辰后,晏太傅单是看了两张策论上竹姿霜意的字就吓了一跳,回府将策论细读数遍,最后落下泪来,说了一句当年旧臣记忆尤深的话:“大随将来可期,江山盛世可期。”

苏晋听了柳昀与沈奚的回答,细想了想:“照这意思,几位年长的殿下,都是文远侯的学生?”

也无怪她有此困惑,自朱沢微后,再入学的皇子,都是受晏太傅教导了。

柳朝明看着苏晋,明白过来:“你是想打听陛下与文远侯的私交?”

苏晋愣了愣,未想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他参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戚绫说,朱昱深之所以愿保朱南羡的命,是囿于一诺。

苏晋前前后后把朱昱深敬重的,能令他许下重诺的人剔除个遍——加之此人之前应当还搅在权争里,或多或少为朱昱深添了些许助力——唯余一个文远侯。

所以,是齐帛远让朱昱深承诺,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朱南羡的性命?

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就不怕惹怒这位心深似海的陛下,祸及自己吗?

他与朱昱深究竟有怎样的私交,才令他许下重诺?

苏晋原可以直接去问沈奚,但她知道,沈奚虽是朱昱深的内弟,两人私下走得并不近,要想知道答案,只有跟柳昀打听。

直接打听又不妥。

这些问题面上看着无足轻重,动辄牵扯出一段又一段鲜血淋漓的过往,昔日恩与怨太深,有些话说起来如履薄冰,她不怕破冰见血,只怕意未尽言就歇,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两厢困窘,日后再要启齿,怕就十分难了。

于是只好留住沈奚一起问,从旧事的一点一滴旁敲侧击。

也是稀奇,苏御史遇事向来果敢,凡有求于柳昀,必先拖泥带水地起个兴。

柳朝明正是熟知她这一点,才先沈奚一步堪破她的心思。

沈奚开诚布公:“陛下与十三一样,武艺受教于安定侯,罗将军,至于文,如你所说,确实受教于文远侯居多,但他与文远侯的私交,”他说到这里,看柳昀一眼,“我亦不大清楚。”

柳朝明道:“景元九年至十年,江南桃花汛,浙北天灾,陛下随罗将军与老御史巡视灾情,回京后,又随军赈灾,耽误进学年余,后来是文远侯一点一滴教他的,说是恩师不为过。”

“奇了。”沈奚一挑眉,“这事我怎么不知?”

柳朝明又是沉默,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朱昱深肯吃苦,日日天不亮就离宫,先到文远侯府求教,尔后才折往北大营习武罢了。

而他之所以晓得,正是因为那一年孟良出巡,也将他托付给了文远侯。

柳朝明刚要开口,墀台下,兵部的陈谨升却来了。

“还道要去都察院寻苏大人,幸而半道上遇上吴公公,说三位大人还在这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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