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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真和邓跃恋爱三年多,起先自然是蜜里调油,时间久了,便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加之颜子真个性明朗洒脱,并没有什么小性子,偶尔耍点小脾气略哄一哄便无事,邓跃一向就并不用太过着意她,但是这段日子来却又仿佛有些不同,邓跃相当地留意她的心情。颜子真又不大擅长掩饰,有什么官司一眼便看得出来。

她又实在有些难受,便脱口而出:“音希奶奶的死和我有关。”

邓跃一惊,颜子真说:“我从来没同你说过,她和外婆有……”,她犹豫了很久,没有说下去。

门口却有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她和你外婆有什么?”

颜子真霍然站起身,呆呆地望着门口的卓嘉自。

卓嘉自显然已经来了不短时间,卓谦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后,而她的脸上,冷若寒霜。

颜子真叫了一声:“妈!”

卓嘉自看着她,眼中有隐隐的怒意,语声带着寒意:“我之前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的亲亲好外婆,到底让你去做了些什么事?”

颜子真下意识地辩解:“妈,你别把外婆想得那样,她让我做的事其实没有什么的……”

卓嘉自只觉一阵心火冒上来,已是怒不可遏:“颜子真,你到底有没有头脑?你现在才三岁吗?你还没长大吗?别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只要是她说的,让你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你半点不会犹豫对不对?”

颜子真少时常躲在外婆家宽大书房里看武侠,看多了,同外婆说起话来就豪气干云:“外婆有啥吩咐但讲无妨,小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其实不过是外婆请她拿一杯白开水。

这是卓家常拿来取笑颜子真的顽笑话,此时被卓嘉自说出来,充满讥讽,异常诛心,颜子真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大声说:“妈,外婆没有做错事,她只是……”

卓嘉自打断她:“那么为什么卫音希奶奶的死和你有关?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她的死为什么和你有关?”

颜子真张了张嘴,卓嘉自盯着她。

邓跃忙走到卓嘉自面前,陪着笑说:“阿姨,你别生气,先坐下来喝口水。”一边同颜子真说:“子真,你先让阿姨坐下来。”

卓嘉自忍了忍,看着邓跃:“邓跃,我有话和子真讲,你先到卓谦那里坐一会儿。”邓跃看了一眼颜子真,只得点点头,拉了门外的卓谦,关上门离开。

屋里的两母女静了一会儿,卓嘉自开了口:“颜子真,自从你第一次从梅州回来,你就偶尔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这次去梅州之前、从梅州回来之后,都一脸犹豫,心神不定,你自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么个样子。我本来想问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我一直记得你奶奶对我说过,你已经长大了,我得相信你有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去处理事情。”

她看着女儿,十分愤怒:“颜子真,你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她的死会和你有关?你外婆到底让你去做了些什么事情?”

颜子真呆呆地看着母亲,轻声问:“妈,外婆对你做了什么?”

卓嘉自还在愤怒的情绪里没有反应过来,以为颜子真在反问她,正要怒斥,抬头却看到女儿脸上的难过。

这难过的神情像一根针,令她的满腔怒意和愤恨被戳得泄了大半,残存的那点不足以支撑她,她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

女儿没有做错什么,她自幼与外婆感情深厚,自己也了解自己的母亲,优雅幽默、坚忍果断,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自己还不是对她敬爱孺慕?

这是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为了她,自己和母亲恢复往来,因为她决意要给女儿一个健康完整幸福的成长环境。因此她不介意女儿喜欢到外婆家玩,每次女儿从外婆家回来,她都会得耐心高兴地听着小小子真讲外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好吃的、同她玩了什么,甚至会殷殷询问,所以直至子真长大都不曾真正意识到外婆与母亲之间的异常。兄姐弟弟对子真异乎寻常的疼爱她也只当不曾看见。又恐怕女儿得所有人宠爱会变得太过骄纵无理,卓嘉自在子真幼时便充当了调侃、捉弄、恶作剧的角色,每每扑灭小子真刚刚滋生的坏脾气和小骄纵。丈夫颜海生对此十分赞同,与她配合默契,每当此时便抱了委屈又无可奈何的小子真小小哄上一哄。如她所愿,颜子真长成了她所希望的好孩子,笑容明亮、性格大方开朗随和,虽然不免失于天真懒散。

她有些后悔,在颜子真面前,她从来不提自己母亲,然而自从听到那份遗嘱,卓嘉自就一直不安,虽然也知道母亲十分疼爱子真,可是当年自己作为她的小女儿还不是一样被疼爱?于是她几次三番在子真面前失态。现在子真问她:外婆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卓嘉自不能回答。

颜子真却慢慢挪过来,坐在她的脚旁,她抬头,看着女儿脸上的不安,伸手抚摸女儿的脸:“子真,我只想你好好的。”

颜子真把手上一叠纸递给卓嘉自:“妈,你看这个。”

《二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