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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费氏权力中心的人物之一,何建勤能走到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酒囊饭袋。他深谙在费疑舟身边的生存之道,不该好奇的事不问,不该看的事视若无睹,不该听的事充耳不闻。而老板不主动提及的任何私事,都被何建勤自动划入“三不”范围内。

何建勤低眉垂首走上前,说道:“先生,航线已经规划完毕,与机场方的协调工作也已结束,随时可以出发。”

费疑舟面上笑色褪去,又恢复到往日里那副冷淡无澜的模样。他不动声色,移开落于手机屏的视线,侧目看向候机厅落地窗外的白云蓝天,忽问:“五月底的时候费闻梵好像投了个电影。进展到哪一步了?”

费闻梵是费家的老四,自己经营三家大型娱乐公司,也是七个兄弟姐妹里最高调的那个,隔三差五便要登一回娱乐新闻头版,今天被拍到和好莱坞女星在夏威夷度假,明天被拍到和国际影后在北海道看雪。用费四爷自己个儿的话说,他这不是风流,纯粹爱好艺术。

好在费闻梵爱玩归爱玩,商业头脑还算不错,在南半球主导的所有度假村项目全都大获成功。也正因为有这建树,向来严苛的老爷子才勉为其难地宽厚了几分,睁只眼闭只眼,安慰自己,费氏显赫已极,望族贵公子,谁没个小毛病。

毕竟,龙生九子,不可能个个完美。

费疑舟是费家家主,何建勤又是费疑舟心腹,费家七子的所有动向行程,何助理全都烂熟于心。

听完费疑舟问话,何建勤旋即便答道:“是一部史诗神话片,剧本已经打磨成熟,刚进入选角阶段。”

费疑舟:“回京之后,叫费闻梵来一趟。”

何建勤不多问,只恭恭敬敬颔首:“是。”

费疑舟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

短信箱里有一条新消息,发送于几分钟前:谢谢。

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面:发信人赤脚散发站在佛罗伦萨的晨光里,酣睡一夜,身上的衣衫也不整齐,略豁的领口下绵延出雪白皮肤,浮肿的双眼,憔悴的仪容,与头一晚的星光璀璨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那双溟濛雾气的眼,沾着湿意,脆弱得教人心生悲悯。

费疑舟缓慢熄灭手机屏。

半晌后,莱格赛750私人飞机滑行升空,抵达13000米巡航高度后,机身上标志性的FEI字样也随之没入云端。

*

回国以后,殷酥酥的生活回归常态,佛罗伦萨的那场偶遇仿佛从未发生过。如果不是那个保温桶还在她家的厨房,她甚至会以为,那不过是她醉酒之下的一场梦境。

同殷酥酥预料的一样,晚宴上两万欧的销售额,让品牌方对她极其失望,任凭梁静又是托关系又是送礼,高层都只有一句话回复:抱歉,殷酥酥小姐的个人形象与我们品牌的定位不太一致。

对此,殷酥酥十分愧疚。

梁静倒是很想得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本来也只是尽力。叶菲也在竞争这个title,听说人家团队本来就和宝格丽关系好,都谈得差不多了。换言之,就算你完成了销售额,这个饼也砸不到你头上。”

叶菲是今年圈里横空出世的黑马,出道第一部 作品便是名导新片,斩获了金鹿奖最佳新人奖,受到了许多国际大牌的关注和青睐。

殷酥酥不知道梁姐说的是事实,还是只是讲给她听的宽慰话,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梁静也不再提这桩伤心事,转而道:“前天我收到一个本子,虽然是个小网剧,但是角色人设不错。帮你约的今天下午试戏,一会儿你看看剧本准备一下。”

大品牌的title捞不上,总还得接活吃饭,她这阶层的演员,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殷酥酥很有自知之明:“好的。”

*

下午的试戏还算顺利。

殷酥酥的演技其实相当不错,但她运气不佳,提名了两次含金量高的女配奖项,都沦为陪跑。好在她性格是天生乐天派,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时间一久也就想通了——娱乐圈本就是高薪圈子,能在这里面打酱油混口饭吃,已经强过无数人,没必要再执念于大红大紫。

人嘛,知足方能常乐。

试戏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座五星级酒店,剧组人员很正式,租了个会场专门会见所有受邀演员。与一众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比,殷酥酥反而是其中咖位最高的。

和制片导演见完面,女一基本敲定殷酥酥。

试戏出来,梁静家里有事先行离去,殷酥酥下午没通告,索性给她唯一的一名小助理也放了个假,打算自己回公寓补觉——佛罗伦萨那场晚宴导致的醉酒后劲着实太大,回国已经一周,她的胃和脑袋仍会偶尔不适。

七月份的京城,仍称得上酷暑时节。

殷酥酥出来时蹭的梁静的车,这会儿梁姐走了,她只好打车回家。

在酒店一层的洗手间里戴好口罩墨镜遮阳帽,全副武装后,殷酥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绕过门口的喷泉环岛,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在手机上叫个网约车,余光里却忽然瞥见一道人影。

她本来没当回事,只下意识扭过脑袋瞟了眼。

谁知,那道人影竟径直朝她走过来,并且面露微笑,开口唤了声:“殷酥酥小姐。”

殷酥酥:?

这道嗓音清润悦耳,发音很有特色,并非顶标准的国语,带几丝粤语口音。殷酥酥狐疑,盯着这穿西服的高个儿帅哥看了好半天,终于记起。

这是那晚递给她名片的青年,那名助理先生。

“您好您好……”殷酥酥回过神后连忙摘下墨镜口罩,一面客气地招呼,一面又很迷茫,“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何建勤微笑,温文尔雅:“先生想见您一面,请跟我来。”

殷酥酥循着看去。

只见喷泉环岛左侧的林荫空地上,不知何时起,停着一台银灰色阿斯顿马丁。

殷酥酥头顶升起几个问号,跟在何建勤身后往那台豪车走。行至车畔,何建勤绅士地拉开后座车门,回眸看她,微笑比了个请。

费家的助理先生气场很足,沉沉的,无形中便会压人。殷酥酥犹豫数秒,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弯腰上了车。

待车门关紧后,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除她以外,后座左侧竟然还有一个人。对方身上的西装呈一种近黑的墨蓝色,纯手工质地,通体没有任何暗纹,极简的设计里却暗藏设计师的深厚功底,就连领口的一例领扣,都流淌着难以言述的贵气。

车厢空间很宽敞,一股淡雅的香气隐约钻进殷酥酥的鼻腔,极冷感,但不似薄荷,应该属于某种她从未听说过的名木。

殷酥酥微僵。

但这个节骨眼,震惊只能先抛脑后,这个人她无论如何得罪不起。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淑女并友好地说:“费先生,好巧。您来这里办事?”

闭目养神的男人淡淡启唇:“我来找你。”

殷酥酥一时没有听清楚:“抱歉。您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要交个朋友。”费疑舟缓慢掀开眼帘,看向她的目光直白露骨不加掩饰,眼底像凝着冰蓝色的雾气,“为什么不再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