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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梁灿,梁叔脸上笑意更浓,带着点追忆,“小灿那会儿,七八岁就跟我上船,刚开始连舵轮都够不着,要垫个板凳,再大点儿,就敢掌舵放小船出去收网。十三、四岁就能在台风尾巴里把这大家伙开回来,稳得很。”

“方向感好,手上有准头,知道怎么顺着浪走,怎么靠岸最省力。连港区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疍家都服气,说他手上有股天生的准头。你们这是头回,算不错咯。”

在阿刁的指点下,李乐感受着船体在海浪中的微妙起伏和舵轮转动的反馈。

船头微微调整方向,破开平静的海面,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

虽然只是简单保持方向,但那种掌控一个庞然大物体的感觉,让李乐体会到了和开车不一样的感觉。

船在梁叔和阿刁的指引下,没有驶向开阔的远海,而是沿着海岸线,穿过一片片星罗棋布的养殖渔排,朝着远处几座郁郁葱葱、礁石嶙峋的无人小岛开去。

海风渐渐大了些,船身开始有节奏地起伏摇晃。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一座形似卧牛、植被茂盛的小岛出现在前方。

梁叔观察了一下海面,又看了看天,冲两人说道,“换地方,上岛,矶钓去。”

去年曾经有过海钓经验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复制一下上次的好运的李乐,疑惑道,“不是海钓?”

“嗯,今天海况有点起变化了,浪涌比预想的急,在船上钓太颠簸,人也受罪,鱼也不爱开口。这岛礁边水够深,水流合适,今天矶钓!”梁叔指着那座岛。

船缓缓靠近小岛,在离岸几十米处找了个背风的水域抛下锚。

阿水放下一条小舢板。三人穿上救生衣,带上准备好的钓具、饵料箱、水桶和吃的,划着小舢板,到了岛上布满黑色火山岩的礁石滩上。

脚下是湿滑、长满青苔和藤壶的礁石,海浪拍打上来,溅起雪白的泡沫。

空气里是纯粹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肺都轻松了。

梁叔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带着两人在嶙峋的礁石间攀爬了一小段,找到一片相对平整、水深流急的突出礁盘。

“就这儿了,好位置!背风,下面有暗礁结构,藏鱼。诶,你俩戴好帽子,把袖子拉下来,回头再晒黑了。”

一边交待着,一边从带来的装备包里拿出三套矶钓竿。

竿子比李乐想象的要长、要轻巧,轮子也精巧。

“喏,一人一套,达瓦的入门矶竿,够你们用了。”又拿出几个花花绿绿的浮漂、一板板不同型号的鱼钩、几卷不同粗细的透明碳线、铅坠、几盒南极虾砖.....李乐还好,成子倒是瞧的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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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钓个鱼怎么这么多东西?”

李乐笑道,“这才哪到哪儿,你是没见我爸那间屋里的东西,好么,抠点儿私房钱,都交给渔具店了。”

“装备党?”

“你当他面说试试?”

“那我可不敢。”成子嘿嘿着。

“来,我教你们怎么弄。”梁叔席地而坐,动作麻利地开始组装钓组,一边给两人讲。

“矶钓,玩的就是这个浮漂,叫阿波。看海水深度和流速选大小,今天水深大概五六米,流急,用这个3B的阿波差不多....”

“看到这水花没?这叫翻浪脚,有流!再看水线交界地方有带颜色的水花打转,这叫潮目,鱼就爱聚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哎,看着,线组这样绑,主线穿过阿波,下面加个小太空豆定位,然后绑上这个水中,帮助下沉和稳定.....再下来是子线,比主线细,挂钩,钩前加个小咬铅调整状态....”

“饵就用南极虾,挂钩尖,诶,成子,别露钩尖太多,别把虾挤烂了.....”

“抛竿别用蛮力,顺着竿子弹出去的力,往水流上游方向打,让钓组自然漂下去......走!”

“看阿波,沉下去或者突然加速斜着走,可能就是鱼讯,别急着抽,手腕轻轻一带,感觉有重量了再扬竿刺鱼.....”

李乐尚好,有模有样,成子像小学生一样,蹲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笨拙地模仿着。

装好钓组,挂上粉红的南极虾,在梁叔的指导下,尝试着将钓组抛向涌动的海水。

起初不是抛不远,就是线缠成一团,梁叔也不急,耐心地示范、讲解要领。

两人依葫芦画瓢,挂了饵,甩出去。

李乐看着自己鲜艳的阿波在海流里起伏,感觉既新奇又放松。海风拂面,浪涛在脚下轰鸣,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海、这座礁、手中这根竿。

等了几分钟,成子那边率先有了动静,阿波猛地沉下去又顶了起来。“啊!梁叔!顶了!”他手忙脚乱想提竿。

“莫急!再看看!再看看,顶漂还不一定是正口.....又动了,闷了!起!”

成子用力扬竿,竿梢顿时弯成大弓!

“有鱼!真有鱼!”他兴奋地大叫起来,笨拙地在梁叔指导下溜着鱼,片刻后拽上来一条二十厘米长、身上带着竖条纹的鱼。

李乐一旁笑,“呵呵呵,新手保护期啊。”

“马鲛鱼苗子!”梁叔看了一眼,“放生吧,太小了。”

成子笑着解钩放生,鱼很快消失在浪花里。

海风呼啸,浪花拍在礁石上,溅起细碎冰凉的水珠。

李乐盯着自己的阿波随波起伏,一扭头,“梁叔,合口那事.....谢谢您了。”

梁叔正检查着自己的钓组,闻言头也没抬,仿佛在看竿尖细微的颤动,“哦?那事啊,一堆眼皮子浅、脑壳浑的虾米而已。看不清潮头走向,还当自己是弄潮儿呢?没了就没了呗。”

语气里带着三分嘲讽五分轻蔑,“正好,腾点地方出来,水该清一点咯。”

拿起脚边的小保温壶,拧开喝了口水,目光重新投向大海,语气平缓道,“这行当啊,二十年前跟眼下?嘿嘿,早就是两重天了。”

“早年大飞过海,玩的是命,拼的是快,背后是红空岛上,甚至更远的势力,运的是整车整船的大件,那才叫暴利,也真叫提着脑袋干。谁叫那会儿岸上穷,海里富。”

“可现在?”梁叔摇了摇头,“现在做咩?关税也降了,正规渠道进来的东西价格下来了。岸上只要有脑子,满地黄金。”

“红空开厂,省里建港,大把大把正经订单,做贸易开厂子搞物流哪样不能发?只要脑子够用、手脚勤快,钱赚得稳当得很。”

“水底下走的是什么?小打小闹搞点冻品、电子件,烟草,都是些碎银不挣钱,真的挣钱的大宗,风险又大,有那实力的,干点别的不比这挣钱?”

他扭过头,看着李乐,眼神里是多年老海狼独有的锐利和老道:“挣那点辛苦水脚钱,一个浪头打翻就喂鱼,还连累岸上的房田老婆仔?”

“值得过咩?现在,脑子发浑往泥潭里跳的,不是蠢就是贪到头破血流,迟早的事儿。”

“我给你讲,往后,老老实实报关进口,做干净货柜,这才是正路!比偏门里的油水大得多也稳得多!大势要顺,莫要逆!”

李乐点点头,“您看得透彻。”

“透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见得多了。”

梁叔摆摆手,忽然眼神一凝,低喝一声,“看漂!”

只见李乐那支矶竿梢头猛地一点,阿波瞬间消失在浪花里,线杯“滋啦”一声开始急促出线!

“中鱼了!快扬竿!”梁叔喊道。

李乐精神一振,猛地扬竿!竿身瞬间弯成一道大弧,线轮发出欢快的“吱吱”声,一股沉甸甸的力量通过鱼线清晰地传递到手上,拉扯着,挣扎着。

“呀,劲儿不小!稳住,别硬拽,泄力调松点,慢慢溜它!”梁叔在一旁指挥,眼中也闪着兴奋的光。

成子也赶紧放下自己的竿子,凑过来看热闹。

李乐全神贯注,感受着水下对手的力道,小心地收线、放线,与那条未知的大鱼展开了一场礁石与海浪之间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