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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夜里的长发青年凝视着她许久, 终于,那仿佛已经凝固住的视线终于动了,他看向了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锁, 眼中的黑气渐渐地消散。

好一会儿,他低头, 抱住了眼前的少女。

他嗅着她身上让他安定下来的气息, 漫天的魔气渐渐地收敛了下来,他像是一只撒娇的大狗狗似的, 在她的面颊边,蹭了蹭。

没有牢笼, 没有永远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只有她身上好闻的气味。

她拍了拍他, 轻声说:“燕燕,我在呢。”

他眼底最后一丝的黑气也消散了。

他们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无法无天的魔头,丹凤眼里, 是偏执至极的疯狂占有欲,他近乎呢喃道:“岁岁,我等不及了。”

“不要等一个月, 现在就好行不行?”

她这样好,他永远也不想离开她。

他占有欲极强地抱住她,抱得很用力,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就像是黑夜里的人, 抓住了一束光,死都不愿意松手。

她心中叹息了一声, 转头, 亲了亲他的面颊,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那暴躁的青年,立马就被这个轻轻的吻给安抚了。

旁边的广平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现在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问道:

“这些小孩怎么办?”

如今笼子打开了,可是笼子里面的那些小半魔,全都呆呆的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茫然又无措,都在笼子里面一动不动。

“如今水云天的情况未知,这些小半魔数量太多了,真要让长明宗的人把他们送进水云天,到时候很难顾及他们。不如一开始就放他们走。”

朝今岁想了想:“我可以用障眼法暂时遮掩过去,问题不大。”

她拉着燕雪衣,朝着那笼子走过去。

她找到了一个年纪看上去最大的小半魔,打开了笼子。

“听得懂我说话么?现在笼子打开了,你们现在就带着年纪小的孩子,从后门溜出去,外面就是大街,往前跑,别回头,跑得越远越好。”

但是那小半魔,明明听明白了,却立马往后面缩,警觉至极地瞪着她,还朝她龇牙。

她无往不利的充满说服力的语气现在也仿佛失效了。

小半魔们都不肯出来。

她刚刚想要掏出糖来的时候——

那小半魔就被燕雪衣给单手拎了起来,他的手上冒出了滚滚的业火,直接融化了笼子。

小半魔面露惊恐之色。

他把小半魔一丢,冷冷道:

“快滚,不然本座把你们全都给杀了!”

话音落下,笼子里本来一动不动的小半魔们,立马惊恐地爬出了笼子!

岁:……

他们争先恐后地朝着外面跑。

大魔头:“闭嘴!谁发出一点动静,本座就杀了谁!”

一群小半魔吓得魂不守舍,全都和屁股后面有鬼在追似的,一溜烟消失在了黑夜里。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傻瓜。

没有人会比大魔头更加懂得这些小半魔的心思了,他们受到非人的对待太久,要是有人对他们好,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警惕、有诈,想要得到这群小半魔的信任,千难万难。

还不如直接吓唬他们,他们还会乖乖听话。

她说:“我去送他们一程。”

大魔头却拦住了她:

“半魔也算是魔族,再小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没有人能救他们,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不要给他们希望。”

当年的小魔头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从未奢望过有人相救。

只有咬牙坚持,才能活下来。

魔族的生存法则,就是十分残酷,半魔的处境更是为难。

她看向了远处那群小孩儿钻进了草丛里,确认他们都安全地离开了,才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就要等着他们运孩子去水云天了。

她屏住了呼吸,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和大魔头、广平一起藏在了黑夜里。

许久之后,管家带着许多的魔族朝着这边来了。

那些笼子里面的小魔,全都被换成了石头。

这些小半魔都半死不活的,这群魔族并不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动不动,更是懒得去查看这些小半魔的死活。

于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他们愣是没有发现异常。

管家骂道:“都快些,要在天亮之前赶到水云天,谁给你们时间在这儿磨叽?”

很快,在管家的叱骂之下,他们押送着一车车的笼子,在黑夜里从后门离开了花街。

黑夜里,这些笼子被运送着,朝着天赐府城外走去,车穿过了密密匝匝的深林,又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山谷。

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在了半空中。

车队在结界前被拦了下来。

一个魔族掀开了笼子打量了一下,视线扫过了笼子里施了障眼法的朝今岁和燕雪衣,最后视线凝固在了旁边,狐疑道:“怎么还有个小光头?”

广平:“……”

管家瞅了一眼:“掉头发掉的嘛,不然怎么说残次品呢,这么小就秃了。”

广平顿时脸一黑——

贫僧只是剃了个头,不是秃啊!

他们没再仔细看,放人进去了。

一进入了这山谷里的结界,就能够看见,那山谷的上方,凭空出现了一座幻境,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

幻境悬浮在半空中,周围有长明宗的众魔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魔族队伍走来走去,戒备十分森严。

三人一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笼子,出现在了密林当中。

今夜出奇地顺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长明宗常年在天赐府当地头蛇,这管事的警惕心并不强。

不过仔细一想,这宗门上下都去做鸭了,能有多有出息?

朝今岁远远地看向了水云天幻境,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说水云天即将消失了——

水云天幻境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半圆形的微缩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一棵巨大的树,几乎遮蔽了整个水云天;在其中,有山川、密林,还有一望无际的原野和碧绿的湖泊;还有无数的小黑点穿行其中,不知道是水云天的原住民,还是长明宗丢进去的小孩子们。

就是这样一个热闹又美轮美奂的世界,它的天空却在碎裂,在缓慢但不停歇地掉落着透明的碎片。

那些碎片一掉下来,就消散在了天地间,水云天也就少了一块。

“难怪朝太初那么自信自己可以随便关闭一座幻境。”

因为幻境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朝今岁想了想,和燕雪衣耳语了两句。

——她准备留一招后手。

大魔头眯起了丹凤眼,让广平出去一趟。

终于,等到天亮之后,底下渐渐传来了人声。

时隔多日,朝今岁终于再次看见了朝太初的身影。

他断了一条胳膊,又骤闻朝小涂的死讯,一头青黑的头发,如今已经有了白发间杂其中。

但是和他外表的沧桑不同,在看见朝太初的那一瞬,她就意识到——

朝太初进阶了!

他如今的实力已经到达了元婴大圆满,而且身上还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这让朝太初看上去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一出现,就有非常强大的威压。

他一出现,孽水和孽生两兄弟也出现了,身后跟了一串长明宗的魔族。

朝太初对孽水的态度就好多了:“大公子,孽春呢?”

被朝太初称呼为大公子的孽水,长得比弟弟要俊俏许多。

他蹙眉问了管家一声,回道:“那臭小子还没醒呢,别管他了!你看水云天现在这个鸟样子,他不来也一样的。”

朝太初一想也是,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时间,开始吧。”

孽水拍了拍手。

在他们的面前,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大阵。

大阵的阵中心,正对着那水云天幻境。

一旦这个大阵开启,水云天立马就会被摧毁。

树上,朝今岁打量下面的众人,最后视线视线凝固在了孽水的身上:“他的实力不错。”

孽水和孽春,完全是两个档次。

大魔头轻笑:“孽海的大儿子,可是当初魔界的太子呢。”

他的视线转到了朝太初的身上,眯起了丹凤眼:“这老匹夫,难道是有什么奇遇?”

大魔头的视线转了一圈,凑在了她的耳边,非常恶劣地挑衅道:

“怎么,怕了你爹了?不敢动手了?”

朝今岁看了这魔头一眼,抽出了昆仑剑,抖了抖剑尖。

当初她杀出昆仑剑宗尚且不怕,如今身边还有一只魔头,有什么好怕的?

她直接足尖一点,猛地朝着下方飞去!

他啧了一声,也追了下去!

朝太初刚刚要启动大阵,就听见了细微的动静,突然间道:“谁?!”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

她走出了密林。

是朝今岁。

再次见到这个女儿,朝太初脸上震惊一闪而过,立马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你不躲在魔界,来这里做什么?”

她笑了笑:

“父亲,你都不躲在昆仑剑宗的护宗大阵里当缩头乌龟了,女儿当然也不好丢你的脸,不是么?”

她这话立马叫朝太初阴沉了脸色。

大概是想起来了断臂之痛,面色变得十分扭曲。

朝今岁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扭曲的脸色——

朝太初如今都敢离开昆仑剑宗的护宗大阵了,可见他的确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真的是有了什么奇遇?

刚好,她也想试试他如今的实力。

她看向了那座幻境:

“父亲,你说,水云天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才叫你这么念念不忘,非要将它关闭呢?”

听见她提起水云天,朝太初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粗暴地打断了她:“这事与你无关!”

朝今岁:“与我无关?朝照月还在里面呢。”

她抖了抖剑尖,端详着朝太初脸上的表情,轻笑:

“父亲。”

“凡是你掩盖的,我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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