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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气温在零度以下。

哪怕开着暖风,冰凉的水兜头浇来,也能令人瞬间回魂。

昭夕尖叫起来,丢了的三魂七窍,刹那间悉数归位,眼里的迷蒙冰消雪融。

她抬手挡住水花,哇哇大叫:“你干什么?”

程又年扔了花洒。

“现在清醒了吗?”

浴缸里的人浑身湿透,即便头顶有暖风在吹,也依然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架。

她支着浴缸两侧,试图爬起来,可脚下虚浮无力,浴缸又湿滑,只能徒劳无功挣扎了两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卫生间急速升温,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酒精味。

程又年素来爱干净,说不上洁癖,但也相去不远了。

被人吐了一身,偏偏还都是液体,眨眼毛衣和衬衫都被浸湿。衣服黏在身上,异味仿佛在往每个毛孔里钻。

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昭夕还在浴缸里扑腾,一边冻得发抖,一边试图去捡落在地上的花洒。最后是程又年弯下腰,捡起花洒,面无表情塞进她手中。

水温已经热了。

她穿着湿漉漉的毛衣和腿袜,狼狈地坐在浴缸里,接触到热水后,总算回暖。

但大脑依然迟钝。

昏昏沉沉之际,今晚的全过程一点一滴浮现在眼前。

她缓慢地回忆着,从程又年假扮男友陪她去医院,到与全家人相谈甚欢,再到后来去了鼓楼附近撸串喝酒,最后……

最后,昭夕抱着花洒,呆呆地坐在浴缸里,表情变幻莫测,精彩程度丝毫不输今夜的剧本。

要命了。

她都干了些什么?

昭夕头昏脑涨坐在热水中,模模糊糊思考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会儿是装死比较好,还是继续装醉比较令人信服……

直到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拉回。

她抬眼一看,发现程又年在一旁脱衣服。

动作从容,毫不拖泥带水。先是毛衣,然后是衬衫,他动作利落地解开衬衫纽扣,从上至下。

……?

是她眼花了,还是他被气疯了?

昭夕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大着舌头问他:“你,你干什么?!”

说话间,程又年已经把衬衣扔在了地上。脚边的衣服堆成小山,其中还有她那件价值不菲的女式大衣,此刻不复优雅,皱巴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未着上衣,就这么淡淡地站在她面前,“我也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昭夕:“……?”

不是。

这里好像是她家?

他一个大男人和她共处一室——还是浴室!一言不合就把上衣脱了,还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酒精麻痹了人的神经,也令她口舌笨拙。

脑子里明明有无数念头一晃而过,最后却什么也没抓住,只剩下了感官还在运转。

条件反射,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明亮的灯光下,程又年像一尊雕塑。

想说的话不翼而飞,她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好多年前,在昭夕还是个小姑娘时,曾陪同妈妈去看艺术展览。

妈妈看得很专注,但她还只是小孩子,尚且不具备那么高的艺术审美,无法在一幅画、一件艺术品前流连忘返。

闲不住的她四处乱蹿,这里摸摸,那里瞧瞧。

最后停在了一尊雕塑前。

那不是泥塑,也不是陶塑,大概是某种金属制品,在充沛明亮的房间里光泽流转,线条冷艳。

整座雕塑比小小的她高出大半截,她得很费劲地仰起头来,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时隔多年,已然记不清具体细节。

但那种印象深深地烙在了脑海里。

那个男人拥有西方审美里最崇尚的男性特征——

高大,强壮。

五官分明。

每一寸起伏的线条都充满力量感。

无比英俊。

她的视线自上而下,迷茫地在雕塑上打转,虽不知哪来的吸引力,但就是移不开眼。

直到身后传来小男生的声音——

“妈妈,那个男人没穿衣服欸!”

昭夕扭头,正好撞见一脸尴尬的女人。

那位母亲似乎也没料到这间展厅里有人体雕塑,慌忙拉住孩子,掉头往别的展厅走。

孩子一脸好奇地回过头来,“可是这间我们还没看啊。”

母亲低声说:“这间不能给孩子看。”

“为什么啊?”男孩疑惑地指着昭夕,声音清脆,“可是那个妹妹就在看啊。”

“……”

母亲解释不清,匆忙把孩子拉走了。

昭夕唯一听见的,是她把声音压低了又压低,也没能藏住的一句:“好孩子不看这种东西。羞羞。”

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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