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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婶一听,神情顿时松下来,笑得有些得意:“那是,我看过他的字,我才叫他给取的。”她那么傻的吗?随随便便相信人,就让人取名字?

其他人也要看,五婶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拗不过,半推半就的拿出来:“看吧,看吧,可不许弄皱了,我要给我家敬德存着呢。”

陈宝音听着她们说话,眼前浮现出刚才看到的字。清瘦劲锐,傲骨内敛,正是每日都会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顾亭远的字。他去支摊了?两文钱,取一个名字?眼里涌动思索。

说着话儿,路程不知不觉赶完。进了村子,四人先后散了。

陈宝音最后衤糀一个进家门。

“姑姑!”

“姑姑回来了!”

陈宝音笑着,看着兴冲冲迎上来的兰兰和金来:“嗯,回来了。姑姑给你们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兰兰和金来大声回答。

他们上午教其他人,为了比谁教得好,还分了两队。

“姑姑,下午你考他们。”金来说道。

兰兰的眼睛里也闪着光:“嗯,考他们。”她不会输的!

“好。”陈宝音点点头,笑着进了屋。

杜金花端来一碗水,说道:“去,去,别缠着你们姑,让你们姑歇会儿。”

“奶奶,姑是用脚走路,用嘴说话的。”金来辩驳道,“我们跟姑说话,姑不累。”

杜金花一听,瞪起眼睛,转头问道:“说话是不是用脑子想?用脑子想,还不累?你读书背诵不累吗?”

金来张大嘴巴,呆了。

“去,去!”杜金花一摆手,让破孩子赶紧滚。

金来乖乖出去了,兰兰也出去了。

陈宝音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满满一篮子,有陈有福要的芝麻面饼,她买了十个,大家都尝尝。有大嫂要的布,陈宝音挑的印花条纹的,兰兰现在又黑又瘦,像桃粉色鹅黄色都不衬她。有二嫂要的蜜饯儿。

“你给自己买了啥?”杜金花抱着一沓饼,心疼得不得了,多沉啊!

陈宝音拿出一根木簪,摇了摇:“我给自己买了根簪子。”是桃木的,上面镶嵌了玛瑙,好看着呢。

“咋不买根银的呢?”杜金花问道。

陈宝音笑道:“太招眼了,娘。”全村子里戴银簪的也没几个,一把手数的过来。

“那胭脂呢?你咋不买?”杜金花又问道。

胭脂?说实在的,陈宝音从前用的胭脂,都是几两银子一盒。用过了好的,其他的就看不上了。

“娘,我长得这么好,哪还用得上胭脂?”她把脸凑过去,“你看,你看,白里透红,好看着呢!”

杜金花却说不出一句“臭美”,只有心疼。宝丫儿还是黑了的,比不得刚来那会儿,皮肤像是刚剥壳的鸡蛋,那叫一个白嫩嫩,水当当。

她心里难受,摸着闺女的脸:“宝丫儿,你瘦了。”

腮边那点软嘟嘟的小肉,都不见了!

仿佛一眨眼,那个端庄的,高贵的,瓷器一样的女孩儿,就变成了这个穿着朴素,会撒娇会赖皮,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丫头。

“啥?!”却见陈宝音一脸惊喜,猛地站起来,摸自己的脸,掐自己的腰,不敢置信地道:“娘,我瘦了?!”

天可怜见,她多想瘦一点!

从前曹铉那个混球,还会喊她胖妞儿!被她狠狠打了一顿,才不敢再喊了。

“……瘦了。”杜金花心酸,又有些好笑。这傻孩子哟!

但陈宝音是真的开心。喜滋滋地转了几圈,量了又量,才喜笑颜开地坐下来,把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

“娘,给你买的。”她递上去一个手帕。

杜金花接过,好奇打开:“啥呀——呀!!”手一哆嗦,差点没掉了,吓得立刻握紧,“宝丫儿,你买这个干啥?!”

“给娘戴呀。”陈宝音笑嘻嘻的,从她手里拽过帕子,把一只银手镯给她戴上,“娘,喜欢吗?”

杜金花的手抖着,看着自己粗糙苍老的手腕上坠着一只银光闪闪的手镯,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不喜欢?谁会不喜欢?银手镯哟!她唯一的银首饰,是从她娘那继承的一根包银的簪子,多少年了,藏在箱子底下,都不亮了,也舍不得戴。

“宝丫儿,娘不要。”杜金花绷着嘴唇,坚定的撸下手镯,“你拿着,等你成亲的时候,当嫁妆。”

陈宝音不接,还道:“我不要。娘,你看这花纹,就是给您这个年纪的人戴的。我们小姑娘,可不戴这种。”

“……”杜金花。给她戴银镯子,她还嫌弃咋的?欠揍!

但她心里知道,闺女就是想送给她。心里滚烫,烧得她不知道怎么好,抹一把眼睛,然后抡起手臂:“臭孩子!破孩子!你这是干啥啊?你干啥啊?”

不知道过日子!手松成这样!她手里捏的那点钱,早晚被她祸祸光!比陈二郎还能祸祸!

“你长点心眼!长点心眼吧!”她边气得骂,边追着闺女捶,“娘生你的时候,忘把心眼给你生出来了还是咋的?你一天天的,半个心眼都不长!你让我说你啥!我看你要气死我!”

昨天还是娘的心尖尖。

今天就变成了破烂烂。

“略略略。”陈宝音做了个鬼脸,咻的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