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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假如她从一开始就是陈宝丫,他大抵也是瞧不上她的吧?陈宝音心想。

“我姐姐来提亲了。”见到她,顾亭远似乎有些紧张,能看得出他站立的姿势都跟刚才不同了,“我,我是想来跟你说,上次……”

陈宝音静静地看着他,认真听他说。

“你是担心什么,对吗?”顾亭远试探着道,“担心我做官后,前程不好,或者被人陷害,连累你?”

陈宝音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不是。”

“那是担心我做贪官、奸臣,名声不好,带累你?”顾亭远又问。

陈宝音抿抿唇,又摇头:“不是。”

“嗯,那是担心总有许多交际,要跟很多夫人太太打交道,你不喜欢?”

“也不是。”其实陈宝音是喜欢热闹的。

停顿了下,他仿佛在沉思,慢慢又说道:“那你是担心做官太太要保持礼仪,觉得拘束,不喜欢?”

惊讶浮现在她眼底,这一次,她没有摇头。出于尊重,她诚实回答道:“有一些。”

果然。顾亭远心想,她就是这样受不得拘束的性子。

前世,她跟那些夫人太太们出身不同,眼界不同,喜好习性也不同,很是玩不到一处,便不爱交际。后来,他结识了几位寒门出身的同僚,她才有了说话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常常心情不好,因为那些夫人太太努力学规矩礼仪,许多她喜欢的都不能一起玩。比如放风筝,春游挖野菜,捕蝉,采果子,在雪地里疯跑等等。

“有一些?还有别的是吗?”顾亭远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很懂她,只能一边猜测一边询问,“不知还有什么?可否请小姐指教?”

他拱手一揖,姿态十分诚恳,这让陈宝音没办法随口敷衍他。

她心里有些烦躁起来,为这人逼她到这一步:“你自己猜!猜得到就算,猜不到我也不会说的!”

说什么?说我担心你以后纳小?她的尊严往哪放?

她在发脾气,但顾亭远并不慌张,如果她此刻挥手给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巴掌,他还更高兴些——不熟悉的,她才不会发脾气。

“那,小姐可是担心我英年早逝?”他只能继续“猜”,抿抿唇,有些赧然,伸出手臂曲了一下,“我很健康,能至少活到半百。”

陈宝音:“……”

无语。

一阵无语。

刚才的气恼瞬间消弭无踪,还有点想笑。这人怎么傻乎乎的。她忍住了,绷着脸,点点头:“嗯。”

顾亭远觑着她的神情,继续说道:“我不仅能活到半百,还会无病无痛地活到半百。即便生了病,也不必小姐服侍,到时咱们有仆人。”

陈宝音瞪他一眼:“谁跟你‘咱们’?再占我便宜,小心我打你!”说着,她挥起手刀,威胁说道。

却见顾亭远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连连点头:“是,是,多谢小姐教诲。”

她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了!看来她果然对他有好感!姐姐说得对,顾亭远心中醉陶陶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看着他这样,陈宝音纳闷儿,只觉得怪怪的。她表现如此凶恶,他怎么没有大惊失色,露出“你居然是这等粗鄙之人”的神情?

收回手,她敛起神情,淡淡说道:“你这人,若是本性如此便罢了。若是装出来的,可真可怕。”

如此能忍,如此能装,城府之深,太叫人恐惧了。

顾亭远愣住,看着她略带戒备的神情,心头涌上一丝丝难过。她从前不会怕他的,别说他做官之前,便是他做官之后,她也敢压着他一顿捶,凶他,命令他,教训他。

她从不会怕他,因为她是一颗太阳,她一往无前地撒欢儿,过日子,不必担心一切——她常说的一句话是,大不了我回乡下,我娘会养我。

岳母是她天不怕地不怕,像一颗太阳那样滚动在尘世中的底气。哪怕岳母只是一个乡下老太太,较真起来,谁也斗不过。

但现在,她脸上冷冰冰的,心里在害怕。忽然很难过,又很愤怒,侯府没有把她养好!

“我,”顾亭远斟酌着,“我并非待所有人都如此。”跟很多人一样,他也是有偏好的,“我若觉得是自己人,才会如此。”

谁是他的自己人?陈宝音没好气,但没有跟他争执这个,而是抱起手臂道:“你这种人,才最可怕。当我是自己人,你就对我好。若是哪日,你不当我是自己人了,我岂不是很惨?”

这种人她见的多了。便是她从小亲近敬慕的两位养兄,也经常干这事。喜欢哪位姨娘,就纵着宠着,连嫂嫂的面子都不怎么给,装聋作哑。哪日不喜欢了,啧。

“我不敢的。”顾亭远露出一个老实的笑容,“你侄儿读书,以后会考科举,做官。你的族人,也在读书,以后也会考科举,做官。他们都是你的靠山,我不敢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