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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载上赵文曲,轱辘辘地驶远了。

“宝丫儿真是好心啊!”左邻右舍传来赞叹声。

“是啊,难怪那姓赵的想认你做干女儿。”

“他们家作孽,想认个好孩子清白门庭呢。”

“宝丫儿可不能应,不能给他们糟蹋好名声。”

陈宝音没说什么,笑了笑,点点头,便进屋了。

杜金花在外头,跟邻居们说话:“宝丫儿才不应,那老太婆,不配我闺女叫她一声娘。”

“很是,很是。”

“不过,赵老太太还挺大方。又是送笔墨,又是送炉子,现在还送这一车东西。”

杜金花耷拉下脸:“那也不行!”

东西是不少,搁以前那是要震惊一家人的。但是,就算震惊,他们也不会叫宝丫儿认个黑心婆子当干娘,一个作孽的混账当义兄。

何况,对现在的陈家来说,这些东西虽然多,却根本不会震惊一家人?姓赵的想扒拉她闺女,门儿也没有!

另一边。

赵文曲喜笑颜颜地来,脸色冷倦地走。

家仆瞧他脸色不好,便劝道:“大爷别不高兴。不管怎样,陈家收了咱的礼。收了,就是好事。”

比不收强,不收才是一点儿希望都瞧不见呢。

赵文曲没说话,脸上倦色更浓。

寒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想着陈宝音的做法,他心中潮汐起伏,难以平静。

之前的笔墨纸砚,后来的炉子,今日的年礼,不管是哪一样,她皆没有自留,而是造福村里。

她小小年纪,比他当年还要小,却如此高洁大方。衬得他,简直一无是处。

想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赵文曲心中羞惭。虚度光阴,荒废人生,八个字出现在他脑海中。抄书抄多了,他暗暗苦笑。

赵文曲来过的插曲,很快平息下来。

过年,到处都是欢快和活泼的气息。孩子们呼朋引伴,跑来跑去,随意淘气,也不会挨揍。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人人之间的隔阂仿佛都淡去了,从前见面要白眼骂架的,这时也只装作看不见,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人人兜里都会装一把瓜子,来回串门。陈宝音也被顾舒容邀去说话,坐在点了炉子的暖融融的茅草屋内,看着顾舒容教兰兰刺绣。

过了个年,她便十六岁了,是大姑娘了。杜金花不许她单独往顾家来,让兰兰跟着她。

兰兰今年八岁了,穿着钱碧荷给她新做的袄子,头上别着绒花,脸儿红扑扑的,眼睛晶亮,看上去很有些小小少女的模样了。

顾舒容一手刺绣功夫,村里都知道,若能让兰兰学上一星半点儿,真是再好不过了。而顾舒容不是小气的人,她十分大方,不管谁来跟她讨教绣功,都会教上一教。

有兰兰在,顾舒容当然不好提弟弟,只说着闲话:“我跟阿远到镇上拜年,得知王员外家的小姐终于定了亲,也是个读书人,文采没有李舟那么好,听王老太太的意思,也没有李舟一表人才。不过,人是个好人,再老实不过了……”

经过李舟的事,王员外对女婿人选那叫一个谨慎,打听了又打听,终于确保对方是个老实人,给闺女定了下来。

陈宝音道:“老实人在官场上有点难。”

顾舒容绣花的动作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叹息,轻声道:“甘蔗哪有两头甜呢?”

王员外既要读书人做女婿,又要对方是个好人,还要对方官运亨通,那就得瞧瞧祖坟,是不是冒着青烟呢?

但她紧接着又想,倒也不是没有很好的人,她家阿远就是个老实人,学问也不错。可谁让王员外一开始只瞧着李舟,没瞧上阿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