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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音挽袖子,掖裙摆,上树摘榆钱儿。摘一把,吃一把。吃上一会子,心满意足了,才往筐里摘。

她摘了一大筐,分出一半,托人送到京城,担心江妙云家门槛太高,便送到书铺那去,指明给江妙云的。

槐花也正当吃,被风吹着,一阵阵清香袭来,引人口舌生津。

“先生!先生!”几个孩子跑过来,叫陈宝音,“先生此次回来,待多久?”

“先生,再给我们讲讲课吧?”

“我们想听先生讲课了。”

村里的夫子,那是熟读四书五经,引经据典的。但是,孩子们仍旧想念陈宝音讲课的时候,会跟他们讲哪位大人如何如何,前朝皇帝如何如何,史上哪位宰相如何如何,跟听故事一样。

陈宝音便笑道:“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早就倒给你们了,再没有了。”

“不信!”孩子们围住她,仰起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先生与顾先生去京城那么久,一定有了新鲜故事。”

“我给先生编一只小兔子,先生给我们讲讲吧?”

陈宝音被缠得不行,又骄傲于孩子们喜欢她,佯装思考后说道:“好吧,只给你们讲一件。”

去年全家流放的永宁伯府,倒是可以跟他们讲一讲。

这边,陈宝音过得如鱼得水,自在得不得了。另一边,顾舒容正被人说亲。

“状元郎他姐,”媒人如此称呼道,“我说的这户人家啊,与你乃是天作之合。你听听,再没有更好的了。”

那人不曾娶妻,年纪与她相仿,家境殷实,人也勤勉。不瞎不瘸,一表人才,听上去是不是好?

顾舒容本能不信。既如此好,怎会一直单身?

“只有一点不好,老婆子我是个实在人,不会瞒你。他呀,有个私生子。”媒人又道,“不过啊,这私生子并不得赵老爷喜爱,日后你与他生下亲子,那私生子便是跑腿打杂的,占不着丁点儿便宜。”

听得这句,顾舒容的脸色立刻拉下来:“姓赵?”

“不错,这赵家呀,与你们亲家还有些渊源,那赵家老太太很喜欢你弟妹,想认干女儿呢。”媒婆喜笑颜开,“你弟妹都看好的人家……”

话没说完,就被顾舒容打断了:“出去!”

媒婆一愣,说道:“顾娘子……”

“别让我说第二遍!”顾舒容指着门口,一脸难以忍耐,“出去!”

“唉。”媒婆站起身,慢吞吞往门口走,嘴里还道:“顾娘子,老婆子不是昧良心,那赵老爷他年轻时是混账,可他如今不是改了吗?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看你年纪也大了……”

“滚出去!”顾舒容忍无可忍,腾的起身,拿起竖在墙边的扫帚,“给我滚!”

媒婆知道说不得了,连忙窜出去了。

顾舒容拿着扫帚站在门口,气得直喘。她料想有人不要脸,可没想到有人如此不要脸。

赵文曲,他算个什么东西?!十里八乡,远远近近谁不知道他的大名?竟将这种人说与她,可见她在旁人心里是什么地位。她又愤怒,又伤心,握紧扫帚,垂泪起来。

等到陈宝音回家,知道了这件事,顿时将媒婆一通大骂!

她和顾亭远知道,赵文曲没有混账到底,但旁人哪知道?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恶霸!

“欺人太甚!”她骂了一通,不仅不解气,反而更生气了,“我去她家门口骂去!”

将这种人说给顾舒容,简直是糟蹋人!

顾舒容拉住她,说道:“别去。”传出去,丢的仍是她的人。

她眼里含泪,实在伤心极了,看得陈宝音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道:“我们回京去。”

立刻收拾东西,就要回去。

“这事别跟阿远说。”顾舒容叮嘱道。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只会叫人生气,何必呢?

她叮嘱了几次,陈宝音便不好跟顾亭远提。不过,夜里夫妻叙话时,她对顾亭远说:“给姐姐说门什么亲事呢?”

“再看看。”顾亭远握着她的手,答道。

提起这个,顾亭远也有些着急。他想给姐姐说门好亲事,但打听来打听去,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合适。

他发誓这一世不让姐姐受委屈。可是,僵持着不嫁,也是一种委屈。他心中自责,亦是难过。

两人在黑夜中叹息。

有不如意的事,也有喜事。顾亭远告诉陈宝音,她们回老家时,他立了功。

“什么?!”听到皇上要赏赐宅院,陈宝音第一反应不是惊喜,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在他身边,急急道:“你受伤没有?!”

“没有。”顾亭远搂过她,将她拘在怀里,下颌轻轻摩挲她的头顶,“我跑得快,歹人没追上我。”

但陈宝音仍是心惊不已,紧紧偎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衫,低低说道:“下次,别冒险了。”

泼天富贵,不如他好好活着。

如此大不敬的话,本不该说出来,心里想想就罢了。顾亭远心里暖烘烘的,说道:“不冒险,哪来荣华富贵?”

他做官,从一开始便不是忠君爱国,而是为了自己和姐姐过得更好。如今,有了宝音,他便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齐齐整整,和和美美。

“哼,终于露出你的狼子野心。”陈宝音撅着嘴,在他胸膛上捶了一记。从前看着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是争权夺利之辈。

顾亭远笑道:“我从来也没说自己是淡泊名利之辈。娘子,你今日才看出我的本心,我倒要问你的罪了。”

芙蓉帐暖,双影摇曳。

皇上赐的宅院,比两人住的这个大许多,甚至有假山、水池、竹林。陈宝音去看过,十分喜欢。

“又搬家?”顾舒容哭笑不得。

家里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搬一次家,也要收拾许久。

“搬吧,姐姐!”陈宝音兴奋道,“那边漂亮着呢!也不用咱们打扫,皇上还赏了一房仆人,以后洗衣做饭打扫都有人干啦!”

顾舒容怔怔,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这些都有人做了,她做什么?

“好。”她说完,飞快转过头去,“我去收拾东西。”

陈宝音察觉出她的异常,但只以为是频繁搬家,又要认识新的邻居,她不太喜欢。心里暗暗决定,这次拜访新邻居,就由她来!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陈宝音诊出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