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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男朋友的心歇会儿行么。”◎

从下飞机就一直堵在身体里的耳鸣, 在和他对视一眼后戛然而止。

耳朵里像是突然通了气,嗡的一声,顺着风, 涌进医院的各种喧杂。

护士推着小推车, 药瓶碰撞,病房内输液袋徐徐往下滴水。

远远眺去的一眼像是切了慢镜头, 她站在原地好久才敢确认,真的是他。

鼻子立即就酸了,尤簌几乎是扑到蒋驰期怀里的,喉咙里哽得难受, 吃力地往外挤声音,“蒋驰期,我爷爷……”

“不用说,我知道。”

她像是要嵌进他身体里, 手臂环得很用力。

男人宽松的黑色冲锋衣还带着外界奔波的温度。

手和脸都冷得出奇, 她埋头下去, 好像抱紧点就能暂得喘息。

刚才还用凉水封住的情绪见到他后又疯狂冒出头,她隐忍地抽泣,胸腔闷得要裂开, 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咽。

直到最后,蒋驰期摁了一下她头,用衣服把她全罩起来,挡住外界的所有声响, 对她说,

“哭。”

她的眼泪才一颗颗陷到他衣服的棉质布料中, 难以自控。

半晌, 带着温度的手掌抚上她发。

男人低头, 声音极轻。

“……我来就是怕你哭都要忍着。”

-

尤江枫是独子,任槐柔出行需要坐轮椅,这样一来,陪着去殡仪馆的任务就落在了辈份更远一些的亲属身上。

表叔和舅舅一行人跟着去了,尤簌没跟去。任槐柔怕她亲眼看见爷爷被火化,承受不住。

已是晚八点,夜色沉下去。

玄关处的白炽灯接触不良,只余一点惨白的光亮,尤簌看着光影暗下去,整个人缩到沙发角,没什么动静。

她半阖眼,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直到眼前打来柔和的暖光,才疲累地抬了眼皮。

蒋驰期个子高,稍微踮脚就能碰上灯泡。

手指拖着旋旋拧住,亮光总算稳定下来。尤簌这时才起身,踢好鞋走上前去,抓住他衣摆,平静地开口。

“……送你去酒店。”

嗓音忽然就哑了。

像得了咽炎,每说一句,喉咙都止不住地疼。

这片老旧小区周围没有地铁,很偏,现在的时间公交也全停了,蒋驰期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找了最近一家酒店。

下车后他让她先去酒店休息区等,大概五分钟后才回到前台办入住。

尤簌状态有些游离,一路都不说话,跟着人进了酒店房间。

她说不清为什么要送到房里,但现在只有跟着蒋驰期才能让她安定一些。

明明没在一起几天。

这件事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需要他。

房卡插好,关了门。

尤簌蠕动了下干燥的唇,艰涩地打破沉默。

“……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忘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L省到Y市最近的一班飞机就是她坐的那班,剩下的只有夜里的。

“坐高铁到临市,在临市飞的。”

蒋驰期低头看她,伸手从口袋掏出什么,递过去。

“尤簌……我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安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感同身受。”他嗓音很沉,弯腰望她眼睛。

“但我想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枝叶摇曳打在墙壁,留下斑驳的阴影。

他手心躺着的是一盒薄荷含片,

铁盒装着,封面上贴着“润喉清咽”四个字。

尤簌眼圈又酸了,她刚要去抬手去接那盒药,又听见蒋驰期沉默片刻后,很轻很轻,几乎带着无力感的声音。

“所以你能不能,也试着,依靠一下我。”

是不是他不问,她就不会主动说家里出了事。

是不是他不来,她就真的躲在电梯里把泪哭干了才钻出来。

……他这个男朋友有时候当的,真挺没用的。

他的话钻进耳廓,眼泪又像打开开关,断了线地往下滴。

尤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在半空中的手不敢再近一步,鼻音重得吓人。

“我只是怕麻烦你……”

“……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像是被一只手摁到了水平面之下,身边供她抓的手臂只有他。

见识过世界自由的那面,她再也不想回到之前的状态,更不想失去蒋驰期。

爷爷去世的事情警醒了她。

原来人的离去是可以发生在一瞬之间,是可以没有丝毫预告的。她怕失去他。

“谁说我讨厌你?”

蒋驰期眼神凝了凝,想说什么话又斟酌一番,换了缓和点的语气,手指抬她下巴。

“别整天瞎想着给我安罪名。”

男人瞳孔微暗,像是陷入了一汪黑潭,顺着帮她整理碎发,他语气缓慢又郑重,拿她没办法一样,重新嘱咐一遍。

“之后遇见什么事,都要记得跟我说。”

“谈男朋友,给别人点发挥的余地。”

“如果只让我知道你很难过,又不让我知道你在哪,我会很觉得自己很没用,懂么?”

视线相撞,尤簌看见他认真的眼睛,眼圈微红,她抿了抿唇才点头。

她原来只觉得负面情绪是洪水猛兽,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害怕自己的事会给别人带来哪怕一分一毫的麻烦,因此招人厌烦。

但现在,她才好像明白。

原来真的被爱的时候,对方是会跟着一起痛的。

心脏的抽缩感渐渐平息,尤簌低头抓紧那盒润喉糖,指尖泛红。

“别哭了。”

尤簌又听见他耐心地轻哄。

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她红肿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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