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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伍战战兢兢道:“杀了他们以后,一个影子,进来了……”

鸿俊顿时一震,李景珑却问道:“影子长什么样子?”

秦伍摇头,哀求道:“我不知道,没仔细看,我逃了,我不敢再待下去……”

那一夜,秦伍在手刃仇人全家之后,仍未从嗜血的疯狂中平复,却感觉到四处席卷起阴风,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地面汇聚为蠕虫,四处爬动。刹那间震惊、疯狂被恐惧取代,是以提着剑,跌跌撞撞地一路逃了出来。

“是幻觉吧。”连浩皱眉道,“不少杀人犯在犯案之后,都有些神志不清,冷静的反而很少。”

鸿俊想起那天见到的冷静的秦伍,与如今杀人之后,眼前慌张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前后两者对应上。

当夜,一抹上弦秋月朗照,众人在九曲桥前停下脚步,俱沉默不语。

鸿俊手指间将那片龙鳞翻来翻去,从食指翻到中指再翻到无名指,又依次翻回食指。

“手别割了。”莫日根提醒道。

“一条龙?”李景珑说道,“挑唆铁匠、秦伍这些人去杀人,究竟是为什么,动机是什么?”

“定与某种邪术有关。”裘永思分析道,“鸿俊手上这枚虽说是龙鳞,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是真龙的可能性极小。”

“嗯。”鸿俊说,“龙鳞凤羽,都带有极强大的灵兽之力。这也许是龙族的鳞片,但绝不会是真龙。”

其时九曲河传来水声,鲤鱼妖从水里湿淋淋地爬了起来,答道:“河里头浑浑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金池湖最里头边上,确实有大东西爬过的痕迹,把湖边上压着的棱石给挤歪了不少。”

凡是水族,哪怕修炼成真龙,也常常需要水源,道行不高的像鲤鱼妖这等,更是需要经常泡在池中。李景珑果然一猜就中,既有水生妖族,那么在长安水道中,一定会留下痕迹。

“分头查探所有的水道。”李景珑说,“发现异常,随时报信。”

众人便分头前往长安的各个角落。长安附近,自西周时便以“镐京”为国度,自汉代以降,有“八水绕长安”一说,泾河、渭河流经这千年古城,支流错综复杂犹若水网,上林苑等地更是深达将近一丈。

若有水生妖族分布,各个渠口、河流、栅栏,多半会留下移动的痕迹。鸿俊与鲤鱼妖经丽水桥一路往西,静谧城中早已宵禁,唯独一人一妖在暗巷内的交谈声。

“有的妖生下来就是龙,有的妖却要修炼几千年才能当一条龙。”鲤鱼妖道,“你说这多不公平?”

鸿俊手中持五色神光,照亮了四周,朝鲤鱼妖道:“我倒是觉得鲤鱼才不公平呢,和龙族明明非亲非故,跳个龙门就成龙了。”

“想得美呐。”鲤鱼妖答道,“小人书上都是骗你的,懂么?得先积功德,积够功德,再去跳龙门,才能变成龙。”

“嘘。”鸿俊站在城西的一处水道外,持五色神光朝里照,水声一滴、一滴落下,鲤鱼妖忙躲到鸿俊身后。

黑暗中,四周一片寂静,丽水至此地转而汇入地下,流出城郭,流入长安城外的护城河。然则此处乃是李世民在位时,秦琼所主持修建的东长安城墙,依一山丘建成,旱时城外泾水倒灌,注入长安,水位上涨。涝时城中大水排往渭河,疏向秦川平原,曾是灌溉城内外的水利工程。

武则天迁都洛阳后此地便荒废已久,如今日久失修,工部更不打理,乃至地下水道内积满了淤泥,被厚重的铁栅栏围着,而栅栏底下,光照之中隐约有什么一亮。

鲤鱼妖跑去捡起,鸿俊惊讶道:“又是一片!怎么长得不一样?”

鸿俊将两片铁鳞并排比较,只见一片深灰,另一片青蓝色,有着明显的不同。

“不止一只。”鸿俊沉声道。

鸿俊试着扛起铁栅栏,奈何那栅栏足有两千斤重,自己力气不够,只得掏出飞刀,切断其中一根,将那断开的栅栏握在手中,侧身进入水道内。

“鸿俊,你别轻举妄动,飞刀不齐,我去叫他们过来再说!”鲤鱼妖说。

鸿俊哭笑不得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一路上鸿俊虽然磕磕碰碰,但这点实力还是有的,奈何被驱魔司的同伴们一比,却是有所不足。鲤鱼妖转身前去通知同伴,鸿俊便在那黑暗的水道中缓慢前行。

隧道宽敞而深邃,滴水声持续传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尽头一阵风吹过,继而响起“吱呀——”一声,似乎有人在推一扇木门。

“谁!”鸿俊一惊道。

不闻回应,鸿俊孤身站在黑暗里,“啪”的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法术光芒四射,隐约现出凤凰飞翼之形,迸发出烈焰真火,化作数十道流星,分头射向隧道两壁。被点燃声不绝响起,洞壁上插着的火把逐一亮起,隧道内恢复了光明。

又是“吱呀——”一声,鸿俊沿着那声音缓慢走去,拐过一个弯,发现是个极其宽敞的地底空间,内扔着不少废弃的战船,而河流中流水淙淙,一道水流从高处落下,浇在一扇腐朽的水车页片上,水车每转过半圈便发出声响。

鸿俊正要转身,背后却突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在他耳畔道:“嗨、咩、猴、比……”

鸿俊顿时炸了毛,险些一记飞刀把阿泰的手给砍下来。转身时阿泰马上示意他噤声。鲤鱼妖就近找到了阿泰,其他人还没过来。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鸿俊被吓得够呛。

“波斯语‘你好鸿俊小宝贝’。”阿泰捏着那把珠宝折扇,自若笑道。

“后面是你自己加的吧。”鸿俊面无表情说道,并将另一片龙鳞扔给阿泰。阿泰示意他看地上,继而扇子一挥,戒指中迸出少许火苗呼啦啦飞去,照亮了寂静的河滩。

河滩上出现了一行人的脚印,两人端详片刻,再一同抬头,望向平静的池水。

“也许躲在水里。”阿泰极小声道,“赌一把?”

鸿俊低声答道:“我觉得这妖怪也许不在家。”

阿泰眉毛一扬意思是从何得知,鸿俊便小声道:“一连几天,命案都发生在晚上,是不是?”

“聪明。”阿泰笑道,紧接着毫无征兆,手中扇子一挥,轰然激起地下河的河水!

“哇啊!”鸿俊忙道,‘我只是猜的!“

阿泰手中飓风扇威力全开,巨响声中河道所有水流被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再“哗啦”一声垮塌下去,洞壁全是哗啦啦流淌的瀑布。

“小宝贝猜对了,果然不在家。”阿泰漫不经心道,“咱俩一人搜一边?你先选?”

鸿俊便随之转身,与阿泰沿洞壁两侧开始排查,是时木料腐朽的战船横七竖八,他小心地踏过一艘船甲板。

“阿泰!”鸿俊说道,“你来看看这个?”

阿泰快步跃过几艘船的船头,落在鸿俊身边,鸿俊在甲板上发现了一个刻满符纹的法阵,法阵中央,放着一个铜盘,铜盘内,则是一滴奇怪的鲜红色液体,液体正在不断蠕动。

两人对视一眼,再抬头环顾四周。

“像个临时搭起来的祭坛。”阿泰皱眉道,“献祭用的?这法阵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怎么还没来?”鸿俊道。

阿泰总感觉有点儿不大对劲,说道:“把东西拿了就走。”

阿泰示意鸿俊捡起那铜盘,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巧的琉璃瓶,拔开塞子,朝向那滴血,紧接着刹那间那滴血液仿佛有生命般,“唰”一声化作薄膜。朝两人兜头覆了上来!

“当心!”阿泰喊道。

鸿俊还未回过神,阿泰便瞬间将折扇一抖,狂风卷出,将两人分头送出法阵!然而下一刻,那滴鲜血射进河水之中,顷刻间河流化为一片血红,轰隆隆朝着两人涌来!

鸿俊大喊道:“这是什么?!”

阿泰喝道:“离开这儿!去求救!”

紧接着阿泰使尽所有力气,将扇子一挥,要将鸿俊送出漫天鲜血,刹那间一个身影出现在洞穴入口处,拦住了鸿俊去路!

鲜血的大海铺天盖地而来,鸿俊身在半空,见一个身影朝他冲来,斗篷在其身后飞扬,现出狰狞的面孔,正是睚眦!睚眦脸上满是横肉,张开獠牙,弹开利爪,朝鸿俊扑来!

“阿泰——!”

鸿俊大喊一声,阿泰已被那聚集成浪涛的鲜血卷了进去,紧接着鸿俊左右手飞刀齐出,两把飞刀铮铮架住睚眦利爪!睚眦张口,如铜铃般的双目霎时强光一闪,鸿俊则丝毫不惧,浑身一震。

五色神光刹那冲出,将睚眦狠狠一撞,睚眦万万未料竟奈何不得这少年,先前起了轻敌之心,当即被冲得倒飞出去,在朽船上狠狠一撞,撞破桅杆,惊天动地的摔进了血海之中!

鸿俊那五色神光本是天底下最强悍的防御法宝,飞沙烈火玄冰狂雷,几乎可抵挡万物,重守不重攻,若让他追击睚眦,飞刀不齐尚奈何不得,挡个妖怪还是能办到的。

“阿泰!”鸿俊大喊道。

飓风卷起,血浪朝两侧退开,冰芒四射,时有烈火,雷电迸发。显然被卷入血海的阿泰正在艰难努力,偏生血海毫无形态,全是浪涛,飓风扇封得住身前封不住身后,阿泰不住在船头纵跃,却被劈头巨浪冲来,险些再次被打翻下去!

血海不断上升,阿泰已是气喘吁吁,落足之地那废船已近乎瓦解,成了血海中的一个孤岛。

说时迟那时快,鸿俊射出钩索,唰唰缠住洞穴顶端,一手扯住钩索飞速奔跑,绕着那环形洞壁飞奔,侧身踏步而上,继而一个转身,张开双臂朝阿泰凌空一扑,喊道:“抓住——!”

疯狂血海从四面八方朝着阿泰冲下,阿泰怒吼一声,原地一个旋身,狂风爆发,将吞噬他的浪墙卷成一个漩涡,再头上脚下一个空翻,朝船只挥出一道龙卷,借那反冲之力升上洞顶。

船只在这冲力下轰然瓦解,鸿俊从空中扑下,一手紧紧抓住了阿泰,阿泰再转身一扇,狂风反冲,将两人如离弦之箭般送向入口!

血海吞噬了所有空间,冲上洞壁,掉头合围,朝着两人当头冲下!鸿俊左手一抖,五色神光平地升起,形成一堵墙,血海在墙上轰然一撞,竟是无法穿过!

阿泰不住喘息,鸿俊双手一翻转,再将五色神光前推,阿泰喝道:“好样的!”

那血海竟是被鸿俊推得不断后退,惊天海啸一崩,就这么被硬生生扛住。紧接着一头丑陋的怪物从水中现身,狠狠撞在了五色神光的障壁上!

睚眦终于现身,却依旧突破不得鸿俊的超级法宝。看着这一幕,整个巨大的山洞仿佛变成了一个琉璃鱼缸,一道数丈长宽的光障挡住了重逾万斤的被鲜血染红的河水,里头还有一只形貌恐怖的巨兽,正在疯狂攻击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