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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梧无意识地死死掐着江沉的手,紧接着,屋里忽然传来液体倾倒的声音。

醒酒器里那层薄若不存在的浅红正慢慢变浓、液面升起,仿佛有人正在向里面倒酒。很快,液面在有差不多半厘米高时终于停下。

雪白的桌布上忽然晕开几滴暗红的酒液,虽然很快就消失无踪,但还是被千梧捕捉到了。

紧接着,醒酒器中的液面又开始下降,而第十五个杯中的酒越来越多,酒液一路蔓过刻度线,直到整杯酒浮满,醒酒器里刚好倒干净。

这一次是真正的倒干净,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液体残留。而后醒酒器重复了前面十四个酒杯的流程,逐渐变得干净剔透,二十秒后消失。

桌上只剩下那杯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红酒,餐厅的灯忽然关闭,那只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却在黑暗中幽幽地发着光。

下一秒,灯光再次亮起,餐桌上空了。

空空荡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人酗酒。”千梧语气中忽然带上一分笑意,回头看了江沉一眼,“喝个酒而已,把她急坏了。”

曾经他也有这种时候。深更半夜死撑不住终于决定放纵自己,疯狂地撬开酒瓶,倒酒倒得满桌都是,也根本顾不上高脚杯只倒半杯的惯例,倒到溢出来,然后几大口灌水一样灌下去。

江沉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心疼,“你是不是……”

“跟我来。”千梧抓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整个客厅黑咕隆咚,他没有开灯,拉着江沉走入那片黑暗,摸黑站在那幅画前。

千梧从福袋里摸出红烛,举在眼前,“劳驾,给个亮。”

一簇温暖的火苗应声跳跃而出,照亮了那幅画。

画中原本侧身坐着看向窗外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她正面直视着画外的世界,手上举着高脚杯,高脚杯里是只有一半的酒。

她嘴角挂着几滴红色,仿佛偷偷喝酒被现场抓包。那双眼睛很夸张地红肿,裸.露在外的手腕和十指苍白得可怕。明明是画中人,但却像活生生站在面前一样,她直勾勾地在烛光中盯着千梧和江沉,片刻后,忽然缓缓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狞笑。

画面过于瘆人,千梧下意识往江沉身后闪了一下,才对画说道:“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失眠患者,好惨。”

江沉:“……”

“怪吓人的。”千梧搓了搓胳膊,又小声嘀咕,“红酒助眠效果很差,我建议你改喝威士忌,龙舌兰也可以,虽然我个人不太喜欢龙舌兰的味道。”

画:“……”

大厅里静悄悄,楼上喧闹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千梧仔细看了那幅画片刻,忽然又说:“葡萄酒酿造手册是你的书吧,书脊上的LP是你名字的缩写吗?你是富豪的妻子?”

画上安安静静,女人嘴角的狞笑消失,两个干枯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转了两个来回。

画面引起生理不适,江沉拧起眉头,拉着千梧又向后退了一步。

千梧却仿佛陷入猜测的兴奋中,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看这种书,还会亲自洗杯子,我看你洗的又快又好。但你明显不太擅长打理奢侈的首饰和衣服,富太太那些玩意都被你搞的乱糟糟的。这样推算的话,你应该出身农家,家里是种葡萄酿酒的。”

“你也和这个家里所有的老家具一样,被富豪喜爱过,又被遗弃蒙灰了吗?”

画中女人毫无反应,但杯中原本还剩一半的酒没有了,那对眼珠忽然变灰,像干涸龟裂一般。

“我是不是说中了?”千梧眼神恢复清明,带着一丝笑意看着那幅画。

就像人眼花一样,画上的高脚杯忽然消失不见,女人又恢复了白天侧身看向窗外的坐姿,仿佛无事发生。

千梧长吁一口气,拉着江沉后退,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客厅里的灯光自动恢复,那些画安静如初,女人依旧寂寥而静美地看向窗外,十指纤纤没有半点恶鬼的苍白。

千梧低声道:“这就是BOSS了。遵循以往的思路,我们可能得解决她。”

江沉闻言一愣,“难道不应该是帮助她完成未尽的心愿吗?”

千梧皱眉犹豫了一会,摇摇头,“她好像没有什么心愿,之前那些BOSS我会感觉到有执念。但她似乎……只是一个老古董,估计自己也厌了。彻底结束这样漫长等待的生活,也许就是她的心愿。”

江沉点点头,“那就算我们歪打正着了,要杀她得先让她从画里走出来,那还真得少喝一杯酒才行。”

千梧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和他一起往楼上走去。

但他其实觉得有点奇怪,说不出来哪里。

或许是这种必须以身犯险才能解决的思路很怪,亦或者,神经要求玩家在触发BOSS后与BOSS直接对抗来定胜负很奇怪,因为是生是死太随机了。

他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走回餐厅随手拿了一把叉子,再次走到画边,猛地一下扎下去!

——画纸坚硬如铁,叉尖生生停顿在纸张上,随着他不断用力而逐渐弯曲,但纸却没有丝毫损伤。

“难道还真是要等她出来后,和她本人面对面吗?”千梧皱眉把叉子丢开。

江沉忽然说,“用轩辕试试。”

千梧摇头,“不可能是用轩辕的,毕竟神经无法保证揭开真相的玩家有没有这种BUG武器。”

他正要再说什么,却忽然听到砰地一声响,仿佛什么重物倒地。

而后那个东西从二楼楼梯上一路滚下来,乒乒乓乓,落到一二楼中间的台子上,声音又猛地停止。

寂静中,却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鼻。

千梧猛地扭过头,后背发凉顿时向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到沙发。

松松脖子上插着一把刀从楼上滚了下来,滚下来的一路血撒满地,她双眼闭着,表情甚至没有半分痛苦,是在甜睡中被一击毙命。

又有一个声音咚咚咚地下来,紧接着,头发凌乱的蛋黄笑嘻嘻地出现,她一路追上那具新鲜的尸体,弯腰一把拔出了松松脖子上的刀。

鲜血喷溅而出,蛋黄满脸粘稠的红。

她在那片红色后笑出一排小白牙,“杀了松松!杀了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