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英魂长眠,佑我大明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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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是达到了预期,进军速度很快,杨应龙不是对手,三战连续告捷;不顺利是朝堂和地方,都有些高估了火器的威力,在复杂地形上,重炮的运输有些困难。
工部奏闻了北方五十一座官厂、十八座大学堂、京广驰道等等大工鼎建的进程,其中济南到扬州的驰道已经全线贯通,并且顺利的进行了试运行,不会耽误明年皇帝南下驻跸松江府的计划。
户部奏闻了辽东垦荒的田亩数,辽宁、吉林两地,登记在册田亩数为顷田,而丁口数只有区区的四百万人,四百万包括了妇孺和老人,人口严重不足,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劳动强度的极限。
大明一个壮丁精耕细作,最多就管理10亩到20亩,而有一头牛可以额外耕种25亩,四百万丁口,再加上耕牛、骡驴等,这51万顷(5110万亩)田土,也到了劳动强度的极限。
“陛下,臣请圣旨,诏侯于赵回京,出任户部堂上官,辽东事儿,他最是清楚。”张学颜请皇帝陛下把侯于赵召回京师,管理辽东农垦局,对农垦事进行规划。
张学颜本身也出身辽东,在辽阳做过巡抚,但大规模垦荒,是他离开之后的情况了,辽东发生了许多的变化,侯于赵必须要回京了。
辽东垦荒事,陷入了一个困局,一方面土地已经达到了壮丁的劳动极限,一方面需要继续垦荒,扩大屯耕面积。
明明已经到了劳动极限,还要垦荒,原因是还有源源不断的汉民涌入辽东闯关东,如果不垦荒,就会陷入旧田有主,新人无田可耕的局面。
“侯于赵说他还没写完深翻。”朱翊钧沉默了下,问道:“非侯于赵不可?”
侯于赵要在浙江写两本书,一本还田的《翻身》已经写完,一本防止还田令被破坏的《深翻》才写了一多半,侯于赵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他要写完,才肯回来。
“陛下,由不得他了,浙江局面已经趋于稳定。”张学颜仔细盘算了下备选人才,最终还是认为侯于赵最合适。
张学颜本来中意王家屏,但王家屏从未去过辽东,农垦局兹事体大,涉及到了天变这件大事,交给王家屏有失稳妥。
一般而言,衙司堂上官,要选个不懂的人做主,不能让懂专业的人负责专业的部门。
要让不懂律法的人去刑部,农业大臣不能真的懂农业。
这种潜规则就造成了朝廷就像是个草台班子。
可农垦局,不能如此胡来。
天变就像是悬在朝廷脑门上的一把利刃,这是必须要面对的生死大劫,装不知道、粉饰天平,天变也不会消失。
北方粮食不足的问题,不能仅仅依靠一条京广驰道去解决,北方产出足够的粮食,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辽东受到天变影响较少,即便是天变仍然持续,辽东一年仍然能种一季粮,再加上肥沃的土地,充足的降水,辽东人少地多,能够有更多的农业剩余。
要让专业的人来管理农垦局,毫无疑问,作为辽东垦荒的发起人,侯于赵最合适。
“朕下旨到浙江,诏他回京任事。”朱翊钧思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下旨。
这是个选择的问题,侯于赵已经在浙江又呆了三年之久,还田令已经基本稳定,换个巡抚也能继续,但辽东这事儿,确实需要他回来。
浙江的容错比辽东要高得多。
“陛下圣明。”张学颜松了口气谢恩归班,辽东这个垦荒事儿,需要一个度,新垦田亩和劳动极限的平衡,这得侯于赵回京把握。
凌云翼见张学颜归班,出班俯首说道:“陛下,臣请廷推申时行入阁事。”
廷议表决申时行入阁,其实就是接张居正的班,无论张居正这次康复之后,是否还能够继续理事,朝廷都要做好张居正无法理事的准备。
在张居正养病的这半个月时间里,申时行一直代为执掌吏部诸事,他必须要入阁,才能完整的行使手中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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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从年初,张居正将全楚会馆交给申时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交接班的准备。
“那就表决吧。”朱翊钧倒是不反对申时行入阁,就算是张居正精力充沛,康复后,依旧能够履行职能,也不耽误申时行的入阁。
申时行主持七府均田、官场身股制改革这两件大事,其职能早就超过了吏部侍郎、尚书的范围。
哪怕没有张居正弟子这层身份,申时行也该入阁了。
朱翊钧还以为会全票通过,但没想到不同意的人,居然有九名之多。
其中阁老陆光祖、沈鲤,都察院左都御史李世达、礼部尚书高启愚、工部尚书曾同亨、工部左侍郎辛自修、兵部左侍郎石星、吏部右侍郎陈有年、刑部左侍郎孙龙,都不赞同。
万历廷议,大明廷臣定员一共二十七人,阁臣五人、六部尚书六人、六部左右侍郎十二人、都察院左右总宪两人、大将军一人、缇帅一人。
这二十七人里面,就有九人不赞同申时行入阁。
这九人背后,代表了两股势力,第一是浙党,陆光祖、陈有年、孙龙都是浙江人,三人很早并称浙中三贤,浙党还有一个沈一贯,已经等待入阁很久了,但迟迟没有他的机会。
浙党反对是必然的,毕竟现在阁臣里一个浙党也没有,陆光祖算是帝党,因为当初他的起复,是皇帝夺情。
第二股势力为工党,晋党崩解之后,大部分都合流到了工党之中,显然曾同亨、辛自修这两位工部堂上官,不太认可申时行。
除此之外,曾同亨因为大工鼎建,和凌云翼走的很近。
这代表着,如果这次的表决是不记名投票,反对申时行入阁,至少还会增加三人,凌云翼、沈一贯和王家屏。
王家屏是申时行的老对手了,二人一同回京,申时行扶摇直上,王家屏还在六部里打转,那王家屏自然不会赞同。
“有趣,未过三分之二赞成,谁还有异议?”朱翊钧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询问还有没有人反对。
不赞同和明确反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明确反对就是直接对立了。
朱翊钧发现一件趣事,这个票是人为做出来的。
二十七人,九票反对,但不代表着有十八票赞同,因为涉及到了申时行本人,他不能给自己投票。
这个票型,就要看皇帝的心意了,皇帝同意,就有了关键一票,可以入阁,皇帝不同意,就可以再议。
人为做出来的票型,照顾了皇帝本人的意志,又谨慎且委婉的表达了各派之间的态度。
“臣反对。”高启愚直言不讳,直接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申时行柔仁,举棋不定,不能当此大任,臣以为等到七府还田事毕,再行廷推为宜,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觉得申侍郎德不配位了。”
“现在入了阁,难免有人会说,申侍郎托了元辅的福,才得了这阁老之位,恐怕难以服众。”
高启愚没有打机锋,他的意思是再等等,等七府还田事了,那就没人再说闲话了,现在时机不对。
有的时候,反对也可能是支持,比如高启愚,他的反对,是觉得可以再等等,张居正的身体还能撑一段时间,申时行还有继续积累功勋,让人说不出闲话的时间。
这朝堂上,一共就二十七个大臣,每个人的心思,都各有不同。
“叮。”朱翊钧权衡了一番,才敲了下铜钟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改日再议。”
朱翊钧宣布下朝,没有马上做出决策,而是拿出了拖字诀,没说准也没说不准。
他下了朝,就带着太子朱常治去了北土城,太子仪仗等在了北土城城门外,一直等到了二十四个灵柩,朱常治挨个将团龙旗覆在了灵柩之上。
每一个灵柩前,都站着大明英烈的家眷,太子挨个和这些家眷们说了话,还每户给了一等奇功功赏牌和一块东宫腰牌,若有麻烦,有人要吃绝户,有人要喝兵血吃掉抚恤,都可到通和宫求助。
太子挨个见过了家眷后,并未上车驾,而是带着灵柩,向着西山英烈祠而去。
西山英烈祠和在建的皇陵、金山陵寝在一个地方,从西土城步行过去要二十多里地,朱常治并不觉得累,这段路,是他走的第三次了。
万历十六年,戚继光率军东征凯旋,朱常治主动请缨,扶灵柩安葬英烈,这是朱常治第三次走这条长路。
若问他的想法,他或许说不太明白,但他知道,他今天享受的一切,都是将士们浴血奋战,保下大明江山,才有了他奢靡的生活。
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要装一辈子。
朱常治还小,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但是他父亲总是跟他说权力和责任。
不赋予将士们荣耀,将士们就不必为大明灭亡而负责;当赋予足够荣耀的时候,自有忠良去维护大明的存续。
朱常治面色严肃的主持了葬礼,还亲自挖了一锹土,看着灵柩下葬封土,看着墓碑竖立好,庄严肃穆。
朱常治点燃了青词,祭祀了上天,略显稚嫩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陵园:“英魂长眠,佑我大明。”
三百三十名缇骑分列,将手中的仪枪抬起,指向了天空,分为三次向天空射击,三次枪响后,才齐声大声喊道:“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固!”
齐声大喝,声震云霄。
朱翊钧一直在远处观礼,他今天没有操阅军马,也没有乘坐大驾玉辂,步行走到了西山,看完了整场典礼。
之所以让太子做,就是给万民、将士们一个承诺,他就是死了,也不会人亡政息。
该有的礼遇,该有的荣耀,太子会继承他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英魂长眠。”朱翊钧放下了一壶酒,祭祀了西山英烈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