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朕做事,何需向旁人解释!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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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做出了一个让人惊恐的决定,那就是维持了二十年的文华殿廷议,被取消了。
这代表着大臣们如果不主动前往通和宫,只能在每月初三这天的大朝会,才能见到陛下,可大朝会不议事。
文华殿廷议被取消后,引起了轩然大波,大明内外上下,对廷议这个制度还是非常认可的。
这个制度有效的限制了皇帝的胡闹,尤其是怠政。
大明皇帝怠政的现象极其严重,从明宪宗的时候,彭时、商辂等大臣,想要见皇帝一面就是千难万难。
成化七年,宪宗皇帝刚刚登基七年,就已经开始怠政,彭时看天上流星划过,才趁机以‘天变可畏’为由,见了皇帝一面,处理一些政务,后来就再也见不到了。
即便是被士大夫十分尊崇的明孝宗,在登基仅仅五年,也就是弘治五年的时候,也逐渐表现出了‘视朝渐晏’的怠政,之后更是视朝渐迟、批复章奏稽缓、留中极多、疏见大臣、不议国事、大肆册封传奉官。
孝宗除了孝之外,其他方面都不算是明君。
弘治八年,内阁首辅徐溥等人,终于忍无可忍,跑到了左顺门伏阙,请孝宗再开早朝,徐溥上了一篇很长很长的奏疏,孝宗在一个月后,才召见了内阁首辅徐溥等人,但就这么一次。
孝宗就一个皇后,再无后宫,孝宗在后宫做什么,不见大臣,不理国事?答案是炼丹,有个宦官李广天天哄着孝宗在后宫里修仙。
所以,大臣们每天都能见到皇帝,是万历维新的特殊情况。
对于大臣们而言,他们早就习惯了有事当着皇帝的面讲清楚,而且文华殿廷议更是让大臣们成为了实际的国策决策者。
皇帝虽然明旨说以后会恢复,但大臣们没有那个信心。
京城的百姓听闻后,都在骂大臣们没有恭顺之心,才引得陛下降下了雷霆之怒,百姓们对于廷议这个制度,也是认可的。
因为文华殿上决定的事儿,殿里吵翻天,百姓们也听不到,但殿外执行,不得阳奉阴违、不得破坏的好处,百姓们可是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最害怕的就是朝令夕改,朝堂政令跟翻烧饼一样,因为朝令夕改的结果,就是各衙门按着自己的意思来,那受苦的就是百姓了。
廷议停罢,和过去的怠政还不同。
对于怠政,大臣们也算是总结出了一些斗争经验,再有怠政,就派一个类似于海瑞的人,抬着棺材上谏,但凡是皇帝要点脸,就会处理国事。
陛下这次不是为了怠政,因为政如流水,仍然非常高效,陛下仍然不会让奏疏过夜,名为国家的机器,还在高效运转。
这次的停罢,是皇帝收回了赋予大臣参与决策的权力。
这种情况,大臣们很快就想到了把张居正请回来,凌云翼作为次辅,带着新阁老申时行、阁老沈鲤,前往宜城侯府把张居正请回朝廷。
十月二十三日,是皇帝最后一次去全楚会馆蹭饭,次日,张居正就从全楚会馆完全搬了出来,把全楚会馆留给了申时行。
日后蹭饭就是宜城侯府,而不是全楚会馆了。
凌云翼、申时行、沈鲤三位阁臣,前往了宜城侯府,张居正闭门谢客不见,凌云翼往门前石狮子一坐,说今天见不到就不走了。
堂堂次辅,耍这种无赖,张居正只好出门相迎。
“凌次辅,不是我不想回朝,是我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张居正让游守礼看了好茶,才说明了原因。
“那文成公,七十五岁高龄,依旧主事,元辅不过六十八岁,怎么就无法理事了呢?我今年也七十三了,虽然一副残躯,但还能为陛下分忧,元辅说笑了,元辅要回朝,陛下还能拦着不成?”凌云翼看了看自己,他七十三,大了张居正五岁,他觉得自己精力还很旺盛。
那王崇古一直在任上去世,临到了还去官厂处置了一些庶务。
“我和二位不同。”张居正摇头说道:“我很少离京,也从不参与戎事,体力不济了。”
王崇古在扬州打倭寇,在大同打北虏,一把七星环首刀舞的犹如武将;凌云翼在广州平倭、平定瑶乱,到山东斗马匪,在河南杀豪强,在朝鲜搜捕倭寇、朝鲜废王余孽,可谓是一生都在奔波。
张居正是典型的士大夫,长期久坐不动,长期亚健康的状态,身上早就有各种毛病,颈椎病、肩周炎、肝肾两亏,之前国事繁重,他也顾不得,这一次偶感风寒,这些平日里不会注意的小病,就一起爆发了。
虽然得天幸康复了,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人活一口心气,张居正自己清楚,他那口心气散了,他最最看重的万历维新,陛下可以让万历维新继续持续下去,他自然有些懒散了下来,养养身体,安度晚年,就成了他急不可耐想要做的事儿。
而陛下最终还是允许了他安度晚年,这是陛下至情至性。
凌云翼连连甩了三下袖子说道:“元辅不在朝中,陛下把廷议都给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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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陛下跟我说了。”张居正面色有些奇怪的说道:“这还不是你们,非要故意做票,让申时行稳稳当当的入阁不就完了?非要把申时行架起来,那是架申时行?那是把陛下架了上去!”
“现在好了,遂了你们的愿,陛下力排众议让申时行入阁了,廷议停罢这件事,凌次辅,你们做票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这样?还是大臣们都觉得陛下好糊弄,看不出来你们在做票?”
张居正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这帮大臣居然敢做票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看起来是给申时行上了压力,但其实是逼皇帝投出关键一票,日后申时行犯什么错,也是皇帝用人不明,和大臣们没什么关系,这个前提成立,就可以对政令大做文章了!
毕竟政令执行出现了问题,都是申时行的错,是陛下的识人不明。
张居正抿了口茶,看着凌云翼说道:“大臣想的什么,我很清楚,不就是想着文张武戚,陛下失了文张这条臂膊,陛下好欺负吗?”
“陛下好欺负…戚帅从万历四年从大宁卫凯旋的时候,就知道陛下不好欺负了,只有陛下欺负大臣的份儿!”
戚继光从大宁卫凯旋,朱翊钧装可怜说大臣们欺负皇帝,戚继光怒不可遏,但仔细一想,思之可笑。
谁能欺负皇帝?皇帝的主意比张居正还多。
戚继光十六年前就看明白的道理,大臣们却看不明白,还想着张居正不在了,臣权就可以稍微往前迈一步了,丝毫不知道,是他张居正在前面拦着,皇权才没有往前迈步。
现在好了,都老实了。
人就这样,不长记性,不长教训。
其实也正常,戚继光和张居正能看明白,是因为他们是皇帝真正的心腹,皇帝从来不会对他们二人隐瞒,但在大臣们看来,就是皇帝倚仗两位大臣实施政令。
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就以吏举法为例,你们觉得是我的主意?那是陛下的主意,我不是过代为执行而已。”
“试吧,你们就试吧,当真陛下脾气好?”
吏举法包括了官厂匠人转岗在内,这个可以和考成法相提并论的政令,根本不是张居正本人的谋划,而是来自陛下的授意。
但在大臣们看来,这就是张居正有本事有才能。
所以大臣们这次才会做票试探皇帝,这一试,就试出事儿来了。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凌云翼一摊手,询问张居正怎么办。
张居正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怎么办?那只有天知道咯。”
“哈哈,让你们私底下天天骂我荆人狂悖,擅权夺政,威权震主,祸萌骖乘,罔以宠利居成功!现在知道难受了?”
张居正虽然没有致仕,还领着首辅的职位,但他事实赋闲了,所以思考说话,都可以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去说了。
他当国这二十年,虽然大明百官表面上不敢骂,但私底下胡言乱语的可不少。
现在,皇帝陛下一个大逼斗下去,全都老实了。
“哎。”凌云翼无奈的说道:“其实举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我是不认可申时行此时入阁的,他要是入了阁,元辅还怎么回朝?但我一看人不够,就赶忙举手,但也来不及了。”
凌云翼本来不赞同,但票不够,他就赶紧举手,为时已晚,他不是这次做票的串联者,或者说,这次做票,没有串联者,就是一种普遍默契,不希望朝中,再出一个说一不二首辅。
“也不必过分忧虑,等我一命呜呼,陛下自然会重开文华殿廷议的。”张居正倒是颇为感慨的说道:“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陛下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本钱,师生情谊吗?只要不人亡政息,就足够了。”
“嗯?”凌云翼一拍扶手反应了过来,惊讶的说道:“元辅的意思是,就是没有这次做票,陛下还是要停罢廷议?!”
“嗯。”张居正点头。
做票这种事,其实属于君臣朝堂缠斗的范围内,陛下又不是十岁孩子了,早有预料,不会如此雷霆大怒,训诫朝臣只是捎带手的事儿,真正的目的,还是要保张居正的身后名。
张居正和王崇古不同,张居正是万历维新的发起者,王崇古的官厂制,是万历维新的一部分,这就有了差别。
保王崇古身后名简单,因为是有着非常具体的斗争目标,那就是官厂,发动匠人下山,就是陛下的警告。
但要保张居正的身后名,就麻烦多了。
张居正看着申时行略显迷茫、沈鲤若有所思的模样,才开口说道:“这从何讲起呢?就从《战国策》讲吧,《战国策秦一》:孝公行之八年,疾且不起,欲传商君,辞不受。”
商鞅变法八年后,秦孝公重病,卧床不起,召见了商鞅,打算把王位传位给商鞅,商鞅辞谢不敢接受。
秦孝公死后,秦惠文王继位,这件事就成了君臣之间的心病,很快商鞅就以年老为由,告别了君王回到了自己的封地,才有了后来的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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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惠文王用商鞅的死,给了旧贵族一个交代,但并没有废除商鞅的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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