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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鹤清从地铁站出来, 雪已经下得很大了,还有三周过年,街边的树已经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 亮着灯, 在雪花里一摇一晃, 特别憨态可掬。

晏鹤清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似乎有一棵石榴树,茂盛得枝叶快垂到地面, 春末初夏的时候,树上就会挂满这样红彤彤的小灯笼花。

天气热了,妈妈会搬两张摇椅到树下, 煮一锅薄荷绿豆汤, 牵着他和林风致到树下纳凉。

然后哼着一首不知道什么歌。

就很温柔, 像是涓涓流淌的溪流, 他就在那样的歌声中,喝着清爽解暑的薄荷绿豆水睡着了。

睡得很香,再睁眼, 晚霞在院子里铺了一地的霞光,爸爸就回来了。

有时带回来一块肉,几颗水灵的菜, 一袋新鲜的水果,一包那时候小孩都特别喜欢的变色糖。

有时是很香很甜的小蛋糕, 那种街边刚炸出锅的,急着送回来让妈妈和他们吃热乎的, 爸爸总是跑得满头大汗。

曾经晏鹤清发誓要记得很深刻。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 那些彩虹光一样耀眼的记忆, 还是渐渐在他脑海里蜕变成了黑白色。

他甚至记不起父母的模样。

唯一清晰的, 只有那场火, 熊熊燃烧着火。

已经昏迷的女人,不知为何竟然醒了,抱紧哭泣的他和林风致,冲出了大火。

一句话没有。

女人静静躺在地上,往日漂亮的容颜如同浓浓遮住天际的黑烟,什么都不见了,看不清了。

唯独他和林风致活了下来。

家里所有东西烧得一干二净,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来。

晏鹤清眼里有微光浮动,他收回视线,撑开伞,像每一个刚出地铁,匆匆赶回家吃饭的行人一样,随着人群往前走,就在大学城附近,地铁口有很多卖花卖小玩意的创业大学生。

大多是玫瑰花。

晏鹤清蹲下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桶剑兰,有白色,淡紫色的。

晏鹤清各挑了一枝,不算清晰的记忆里,妈妈常穿漂亮的旗袍,只是他忘记颜色了,或许是白色,淡紫色,又或许是粉色,墨绿色……

挑完花,晏鹤清付了钱,老板要给他用报纸包好,晏鹤清已经拿着花走了。

……

陆牧驰开到晏鹤清楼下,三楼的窗户黑着。

他用力皱眉,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他调低座椅躺着,他的视野矮了不少,扑簌簌的雪花不停落下来,拍在挡风玻璃上,空着的手指微微曲起,烦躁点着扶手箱。

烟一点点燃尽,就在陆牧驰耐心耗尽,就要掏手机打电话了,突然,他停住了。

落了一小层雪的挡风玻璃里,一道安静的身影渐渐走近。

昏沉的路灯照着清瘦的少年,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两支花,从漫天风雪里,走过了他的车,陆牧驰转过脸,望着晏鹤清进了单元楼。

陆牧驰就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半晌没动,直到三楼灯亮了,他手指也传来了痛感,陆牧驰这才低头,烟烧到了屁股,杵到了他手指。

三楼,晏鹤清打开灯,换上鞋,先拿着剑兰进了厨房,又取了一个空瓶子,接了水,将剑兰插进瓶子里。

他认出了陆牧驰的车,就在楼下。

但他不动声色。

原文里,陆牧驰发现林风致爱的是陆凛,持续发了几个月的疯,天天在他身上凌虐,他几乎就要死了。

现在过去一周才来找他,晏鹤清猜不准是不是他诱导陆牧驰有了效果。

他从厨房出来,看了眼时间,然后看向门。

如果陆牧驰来踹门,说明他还在拿他当一个发泄的玩具,他的饵料还不够,反之……晏鹤清眸底闪过明亮的光,他该收获第一批鱼了。

滴答。

安静房间里,是分钟转动的声音,从九点半,到十一点,那扇脱了皮的铁门,始终安静。

晏鹤清垂眸,随后转身进了浴室。

热腾腾的水雾笼罩了小小的浴室,晏鹤清闭眼仰头,水花不断落在他脸庞,离太近了,有轻微的痛感。

修长分明的手指拂过左耳廓,在那儿,有几条永远不会消失的伤口。

手指落下,是左肩,那一块碗口大的红疤,凹凸不平,像是摸着一块粗糙的毛巾。

晏鹤清忘记当时的感觉了,似乎是很疼,但他不能哭,要是哭,晏胜炳越生气,还会打得他更狠。

热水从他肩头滑落,顺着笔直的长腿往下流,流过一条蜿蜒丑陋的长疤。

晏鹤清猛然关了花洒,抓过毛巾擦着头发,拉开浴帘出去了。

换上柔软干净的家居服,从浴室出来,拿过一本生物学的书,没有在沙发,而是上床,坐在窗边认真看起来。

楼下,陆牧驰在看到晏鹤清撑伞走来那瞬间,他觉得非常安宁,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了。

想到晏鹤清或许喜欢他,已经开了车门,跨下去一条腿,可看到那方亮着的窗户,他踌蹴了,如果晏鹤清真喜欢他……他要怎么做?

答应?

陆牧驰眸光微沉,绝无可能,就算林风致喜欢他叔叔,他喜欢的也还是林风致,晏鹤清……

他承认,他的确对他有了几分兴趣,但也仅此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陆牧驰咬着牙,就要关上车门。

忽然,窗口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走近。

纱帘透着光,模糊的剪影低着头。

有的人,连影子都无比惊艳,陆牧驰甚至已经联想到晏鹤清此刻的样子。

他记得,晏鹤清那又破又小的房间里,靠窗的位置是摆着床。

也就是,晏鹤清现在坐在床上。

他在做什么?

修剪指甲?

玩手机?

这时晏鹤清的影子又动了,双手举起,翻了一页书。

原来是在看书。

他在看什么书?

课本,小说,还是工具书?

陆牧驰又不自觉被吸引了很久目光,直到有雪花飘进他眼里,他低声骂了一句,揉着眼睛又坐回驾驶室。

他关上门,车内烟雾缭绕,他就这样望着三楼窗口,直到灯灭。

——

看完一节内容,晏鹤清拉上窗帘,关灯睡觉了。

睡得正沉,头底冷不丁在震动,晏鹤清猛地睁眼,坐起身,房间里很黑,也很安静,不是地震,缓和了一会儿,他低头,是枕头旁边的手机在疯狂震动。

晏鹤清摸出手机,凌晨一点多,来电,林风致。

林风致兴奋得睡不着,他房间灯火通明,他穿着薄薄的睡衣,光脚踩在发烫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走了很久,还是没控制住激动的心情。

从昨天回家,他亢奋到现在。

虽然和他计划的略有出入,不是陆凛本人送他回来,但是陆凛的车啊!他第一次坐陆凛的车!他二哥说得没错,就是要缠,他第一步就很成功。

“哥,我现在很激动。”电话通了,林风致干脆抱膝坐到地板上,眼眸里满是笑意,“但我不知道和谁说,只能找你。”

房间里很冷,晏鹤清拿过外套披上,撩开窗帘的一角,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窗户外面的台子,都积了厚厚一层雪,难怪冷得厉害,他又往下望,陆牧驰的车不在了。

放下窗帘,晏鹤清开口,嗓子有一点点沙哑,“怎么了。”

林风致脸颊烫得厉害,他抿了下唇,唇角还是大力上翘,“我只告诉你,其实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他昨天送我回家了!”舔了舔嘴角,他嘴角微微回落,“四舍五入是他送,他派车送我回来的。”

晏鹤清眼睫微垂,他单手收拢了外套,靠着床头,微尖下巴抵进柔软的衣领里,“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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