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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脖颈一凉,四肢一沉,这感觉只是一瞬,再转过身,墙上只有她自己的影子。今日头发没挽,没有常见的螺髻,竟显气弱陌生。

她忽然有些茫然,想不起自己为何在身在此处,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感知。

系统如惊弓之鸟的声音响起:“我听到有人在笑……而且我感觉身边好冷。”

“小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小千,小千?”

徐千屿道:“我听得到。”

她好像会有一段时间恍惚,过一会儿又恢复如常。

虽然有些诡异,但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不免有些烦躁。

此时,又一个人破窗而入。

来人是面色沉沉的郭义,只是月光之下,他有一股不同往常的冷戾的神气。黎雪香怔愣道:“郭郎?”话音未落,谢妄真便掐住她的脖颈。徐千屿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推开,掀得他撞在窗上:“你做什么?”

谢妄真隐忍地瞧她一眼。

他老远便闻到徐千屿那股香甜气息中混杂了一丝血腥冷气。

原本他们好好地在室内舀水洗头。倘若不是为此人,小姐不至于披头散发便丢下他跑来,还让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上了她的身。

故而他见黎雪香厌憎至极,想要杀人。

“明棠,夜深了,我来接你回去。”谢妄真拉过徐千屿的手。

徐千屿没有拒绝,垂着眼睫,又陷入了迷茫,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她叫郭义牵着下楼,恍惚中,她回到前世自己的躯壳中,正被谢妄真牵着,走向内室拜天地。

走到了怜香坊门口,郭义将她手微微抬起:“小心门槛。”

正如当日谢妄真将她手微微抬起:“小心门槛。”

随后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手道,“你的手好冷,你很紧张吗?”

……

此时谢妄真不知道徐千屿在想什么,他拉着徐千屿的手,用内力一震,那东西龟缩徐千屿身体内,顽固不出,令他焦躁不安。

镇魂锁之下,魔王之力亦受到限制,倘若他贸然使用自己的力量,便会暴露行踪,故而他有些犹豫。

上车前,谢妄真停下来:“明棠,穿好披风。”

小姐竟意外地配合,连他虚抱住她披上披风都没有推开,令他心跳砰砰。他屈指在徐千屿身后颈虚抓一下,仍然没将那东西拽出来。

算了。谢妄真环顾四周,街上车水马龙,灯如星点洄游。人多眼杂,先将徐千屿带回去再说。

待要拉着她继续走,想到方才指尖触到她尚未完全干的头发,谢妄真心中一动,回头将披风的兜帽拉起,轻柔地帮她戴上。

兜帽宽大,覆下来直遮住赵明棠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颌。

谢妄真手指一顿,瞳孔微缩,忽然想到了一个画面。

他变出大红的盖头,落下来,遮住少女一张强装镇定的面孔。

“无妨。”他牵住她冰凉的手,转过身笑道,“我很满意这个新娘。”

……

树梢上,无声立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苍白女童。

她身着绯色荷叶裙,腕戴古铜铃铛,周身黑气流转空中,盘绕成飘带的形状。腰上以丝线悬着三片纸人。现下那三片纸人似被人操纵起的皮影一般,来回摆动,竟似在相互私语。

高个驼背的男人摆一下:“是她把蛊婆放走的吗?”

窈窕的女人摆一下:“真羡慕,怎么不烧我。还偏是个魂魄不全的,恰好给蛊婆找了个好躯壳。”

纸人都是信手涂鸦,扁平苍白,眼珠不转,却在发声,很是诡异。

“她可是修士。”

“修士怎会有阴身?”

女童的一双眼没有眼白,是纯黑的,如铅水般毫无波澜。若细看,便能看见内里涌动细小的黑雾。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扶着徐千屿上车的谢妄真,透过郭义皮囊,看清了少年本相。她短粗的手指陡然按住腰上纸人,纸人窸窸窣窣戛然而止,鸦雀无声。

“他是一百年,或两百年后,荡平妖域之人。”她战栗起来,将三个纸人摘下一抛,它们落地成了三个影,弓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杀他。”

*

“大少爷。”小厮弓身跑来,悄然同沈溯微说,“二少爷和夫人回来了。”

沈溯微正在整理郭家的账册。郭家款待,无以为报,除却诛魔之外,便以此为报答。

他合上账册,应一声。

自这小厮被他一剑吓破胆后,竟彻底倒戈,将郭义与赵明棠的动向,事无巨细与他汇报。

沈溯微对郭义没有兴趣,但徐千屿的举动,听一听不为坏事,便没有阻拦。此时听闻徐千屿深夜返还,便知道她又出去“吃点心”了,但不知为何同郭义一起,难道是要他做个掩护?

“他们一起出门的么?”

“是夫人自己出去的。”小厮道,“但却是二少爷牵着夫人,将她带回来的。”

沈溯微按在书册上的手指一顿。

牵着。

徐千屿会让郭义牵着她?

他侧过头:“弟妹可是身体不适?”

“看不出。”小厮道,“她着披风戴兜帽,挡了大半张脸。”

沈溯微道:“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

沈溯微想了一想,断然拿剑起身:“若有人问起,别说我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