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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微一遍一遍地翻阅前三册心法与剑诀。

他反复尝试数次, 最多能将笔记压缩至一页纸上。沈溯微久久审视着那张纸。

若是字体再缩小一些,压进半页不是不可能。

但徐千屿要的应当不是这样的效果。

他另取两页纸,从头开始翻阅心法, 只取关键词, 半晌, 笔尖点在纸上,思虑片刻,拉出了一个箭头。

符号体系既成,他闭目凝神, 书中内容瞬间变了个模样:变成无数个点,重新排列方位,合并、压缩, 按照关联, 连出错综复杂的连线。

最后一笔落成, 似有金光沿线流动而过。

沈溯微搁下笔, 便有人来敲门:“沈师兄,下一场抽到你了, 对战林啸师弟。”

“好。”

前赛是随机抽签,对内门弟子来说并不难,无需刻意准备。

对战的外门弟子也抱着学习的心态,并无胜负压力, 林啸只是好奇沈溯微换了新的武器:“沈师兄换新剑了!这剑真好, 可是寻到了本命剑吗?”

沈溯微瞧了尺素一眼, 递给他观摩:“是。”

林啸笑着拱手:“请沈师兄指教。”

香篆开始燃烧。沈溯微让对方先行, 立定不动, 单是抽剑抵挡, 三招过后, 方才身动。

身如轻鸿,转腕间云裳飘飞。

观战区瞬间挤满了弟子,直将高逢兴挤成了烧饼,他蹙眉往前面挡住视线的弟子臀部点了一脚:“我说你们早点不来。”

那弟子反手拿剑一挡,叫他踢到一块铁板,嬉笑道:“这不是看见沈师兄对战都来了吗?”

沈溯微代表了宗门内剑修的最高水准,故而每次出手,都有剑修弟子旁观学习,每有所悟。

其他道的弟子也爱观看,原因是他的剑姿落漂亮,又是水灵根,剑凝寒霜,闪闪发光,不像那些风灵根的剑修吹狂沙迷人眼,可观性极佳。

不过有人疑惑道:“沈师兄今日出招甚是朴素啊。”

高逢兴抱臂侧头看去,的确见沈溯微使用的剑招都是内门初级的内容,并且只放剑招。

他已经金丹,上一次惊艳众人的“虚凝光剑”“凌空分剑”这般炫目的招数,却一个都没使出来。

“但是他用基础剑招也能用得如此纯熟。”

“倒是,也许沈师兄不想太快结束,刻意相让吧。”

但是,同沈溯微对战的林啸捏了把汗。只因打到一半,他看到沈溯微阖目,此后没再睁眼。

剑势凌风而下,他鬓发飘动,切入招式空隙中,精准如劈丝!

唯有亲身接住这一剑,方知力道是如何排山倒海,令人震颤。

师兄都不必看,单凭风声四感,也能精准爆发出如此精准的一击,林啸一连退开数步,面上肃然,目光认真,愈尽全力。

沈溯微使用的便是刚才看的前三册书中剑招。

他入内门时早就学过一遍,而今剑术精纯远在其上。但若要将全书压缩至半页纸内容,普通的掌握便远远不够,非得融会贯通,有所体悟才行。

故而他闭上双眼,重拾这几招,检验他方才所写是否有缺漏。

但今日复现这些招式,和入门时的感觉又有不同。

剑意连贯,仿佛染上了自己的特质,将基础招式舞成一套新的剑法。

周遭一片寂静。因为沈溯微出剑愈来愈快,牢不可破,但也越来越安静,似有一层金光流转在剑上,将他照得如同一道飘渺的虚影。

四面温度忽降,不知何时朔风吹雪。

观战弟子讶然接住飘落的雪花,复看天上。

天上昏黄的云成漩涡,雪花静谧下落。

在此寂静中,时间仿佛凝滞了。直到林啸脆声认输,打破寂静,大家才注意到那香篆早已燃到底座。

林啸看了看天,为近距离观察到这种神奇之象感到兴奋,声音都有些抖:“恭喜沈师兄结婴了。”

沈溯微睁眼,长睫上雪花抖落,单见幽潭一般漆黑寂静的眼睛。

他已感知到体内澎湃之变,磅礴的灵力运转中,金丹虚化元婴。如今上通天象,能将心境外化。

他卡在金丹第九层有一年之久,竟在整理基础剑招中,悟道升阶了。

下面已是欢呼沸腾:“元婴!”

“天哪,原来高阶升阶是这个模样。”

“是水灵根才会下雪,沈师兄的心境竟如此平稳,令人叹服。”

“啊啊啊,是弟子中间第一个‘真君’,好可怕好可怕,给我看看!”

“这不得庆祝一下。能御剑的一会儿我们一起上,把沈师兄抱起来!”

“不如我们将他拱到泰泽池那条冰龙上。”

“这主意甚好!”

混乱中,却见沈溯微对林啸深行一礼,身姿秀而敛,随即影子一闪,便消失了。

“啊?”

“人呢,这都能忍住不庆祝?”

沈溯微已踏回室内,又抽几页纸,对照书册,敛袖写画。

趁着有所悟,将徐千屿的半页纸飞速写完,才松了口气,了却连日一桩心事。

但隔水望去,昭月殿的灯,一直黑着。

徐千屿在花青伞屋里蘸墨画符。

一开始花青伞很是变态,要求她晚上直接睡在在这里,方便随时随地考她画符。为了睡眠质量,徐千屿自然不肯,拉锯结果是每月朔望,月圆之夜,她要留在这里画符。

画至深夜,徐千屿睫毛颤抖,开始瞌睡,单手掀开葫芦瓶,磕提神的丹药。

她忽然感觉凉风盖顶,腥味扑鼻,陡然清醒了大半,猛一抬头,恰好避开空中袭来的一只生长着尖锐指甲的爪子!

灯烛噗噗熄灭,黑暗中似有看不见之物,以迅疾可怕的速度在廊柱间飘荡,一阵女子的娇笑声暧昧地飘荡开,擦耳而过时,忽然变成阴毒狠戾的嘶吼,仿佛巨蛇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徐千屿猛然向桌上一趴,笔墨翻倒,堪堪躲过,她想喊花青伞,但如此威压之下,竟张不开口,亦无法起身,便渗出一层冷汗。

放在桌上的木剑荧然亮起,竖在空中,拱卫在她周围,试图保护她。

慌乱间,徐千屿的指尖触到了湿漉漉的墨,桌上还有符纸。她刚刚学会画聚灵、止血这些辅助类符纸,攻击向符纸只是初背形态,还未有所悟,但也顾不得许多。

她指尖蘸墨,向纸上一点。

那女鬼已经突破了剑阵朝她后颈冲来,徐千屿知道自己魂魄不全,在鬼魂看来是上好灵体,不及画完,便反手拍出手上符纸。

适才她多蘸了些墨,洇透了数张纸,故而虽然她除秽符只画了一半,但一次得到了好几张,横拍出去,也能阻那女鬼一时半刻。

然而符纸抖落,她又阴笑着扑过来。

徐千屿见符咒有用,冷眼又掷一批。

法阵之外,花青伞隔着漩涡看着徐千屿的表现。她倒是聪明,知道一次催生多张符纸,但经验还是不足:

怎么学一样忘一样?她应该配合自己的剑一同作战的。

花青伞咳嗽一阵,斗篷簌簌颤动,她将骨指竖立身前,正待出手,却是一惊。

屋内金光大炽,光芒从徐千屿手中生出,金色古语咒符一个个蹦出,带光明刚正之气,照亮少女的发顶和满桌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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