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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不太好呀。”花青伞迟疑道,“还要杀吗?”

“杀。”

纸面上忽然多出了很多红色的胡乱划痕,烛焰翻滚。花青伞意识到花凉雨出来捣乱,反手将白衣女鬼的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扣住,摁回了棺材里。

那符纸已经被烛焰烧了个洞,对话只好仓促结束。

无真的魂魄虚弱地飘回昭月殿,飞速钻进徐千屿帐中,大口吸收灵气,直接将聚灵符烧了。

徐千屿觉得很冷,迷迷糊糊中裹紧了被子。

*

弟子大会的后赛因有混战,战况变得极为激烈。所谓混战便是前赛各道的优胜者不论派别,抽签混战,打得花样百出。观赛者也极多,各式坐骑、云车纷至沓来,坐满了长老、长老家眷。

徐千屿今日对战术法宫弟子林殊月。

林殊月一袭粉衫,飘在空中,自掌中飞出浅粉色花瓣无数。看着极为仙气,但每一片花瓣都有尖角,形同锐器,旋转着裁开空气而来,危险至极。

徐千屿转眼便被海浪一般的花瓣围在当中,看不见了身影。

花瓣海流动如烟,迷人眼目。拿剑挡开一片,马上便有新的补位上来。

法修弟子会造阵,徐千屿身为剑修,并不会破阵。但她知道阵法和练出剑意的剑法相同,都是连贯一体,也只能整体破之。

她握紧木剑,注视着眼前逼近的花瓣海。

若是一片一片地打,肯定不成。但她对阵法毫无研究,不知阵眼在何处。

徐千屿心想,反正只要所有的花瓣同时被击落,就没的可补了;只要剑够快,几乎瞬息之间将所有的花瓣全部斩落,便可破阵。

徐千屿眼前出现了许多可能的轨迹,来不及细想,眼看花瓣逼近面前,她向木剑内注入灵气,一剑挥出。

外面的人只见花瓣做成的茧内闪出一道旋转向下的金光,不知剑修在里面干什么。

片刻之后,那茧轰然炸开!

林殊月望见纷纷如雨落下的碎屑,吃了一惊,行礼认输:“我的桃花阵虽然大有玄机,但师妹的剑太快了,若遇上师妹这般暴力强拆的剑修,看来也并不占优势。”

徐千屿回行一礼:“师姐也让我对剑意有了新的想法。”

“掌门殿内门四弟子,剑修徐千屿,排位进一,排名第七。”

“术法宫内门三弟子,法修林殊月,排名十一。”

二人双双落地,徐千屿接住一片完整的花瓣暗器,仔细端详:“好漂亮。”

说着,拿袖擦擦,揣进怀里做个纪念。

徐千屿肩上搭着两个细细的小辫子,目若宝珠,极为明丽,整个人似乎包裹着一层华光,动一下便是晃眼,林殊月近距离看她一会儿,甚为惊艳,下场前往她手中偷塞一枚信蝶:“回头去术法宫找我,我送你新的。”

徐千屿懵然回头,林殊月脚尖一点,已翩然飞下了擂台,没入人群当中。

后赛是各派系弟子相识交友的好机会,打了这些场,徐千屿已经收了不少信蝶,亦给出去不少。

徐千屿既有些得意,又有些脸红,将信蝶收好。

下了擂台,她略有所得,又飞去砍泰泽池上那条冰龙。

不仅是她,此处晶莹剔透的冰龙已成了蓬莱仙宗的景点,还有好些剑修在练剑,好些法修弟子在试图以火术攻击。

剑尖儿落下,砸在龙脑袋上,徐千屿整个人顺着剑一路下滑,剑在龙脊上擦出一路火星。冰龙仍然纹丝不动。徐千屿又砍了两剑,收了剑,坐在龙尾巴上写信蝶,听到下面一阵轻笑。

低头一看,徐冰来皎洁的白发晃眼。

徐冰来身着华服,身后跟着两白衣童子帮他捧着雪白的长发,他头顶上飘浮着光芒流转的遮阳华盖,眼里闪烁些怪笑。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必下来”,便站在冰龙之下仰头道:“方才如何破阵的?”

徐千屿道:“就用一剑把所有花瓣切碎了。”

徐冰来颔首:“从哪开始切的?”

徐千屿怔了怔。

当时她确实想到了无数种轨迹,然而都来不及思考,随便选了一种:“不记得了,从最趁手的地方吧。”

徐冰来道:“基础符术可学过?画符是如何画的?”

徐千屿再清楚不过了,因画符需要勾连天地气机,一笔成形,故而开始和结束的地方都需要精准。

难道挥剑也是如此?

若能借天地之力,确实会力量大增。

徐千屿还想跟徐冰来说话,低头一看,掌门早就带着两童子走远了。

徐千屿闭上双眼,以意识观其形。

意识的世界灿若银河。眼前冰龙金脉流转,天上灵气如无数星点,稀薄的地方寡淡,浓郁的地方明亮。

徐千屿在无数条可能的轨迹中,选取了从最明亮处到最寡淡处的一条。

以剑势聚灵,使得木剑经过之处,灵气被剑狂卷吸收,沿着剑身倾泻而下。

木剑的剑刃,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出金光,拉出一条炽热的轨迹。

大地震颤起来。

仿若划破真龙鳞皮,徐千屿活生生被骑在身下的冰龙震醒了,睁开眼,只听四面爆发龙吟,许久才停息。

龙吟之下很多弟子的嘈杂声音:

“天啊,我可是砍动了龙脉?”

“不对,刚才是我以火术烧出来的。”

“我觉得是我。”

龙尾无人处,徐千屿心跳砰砰地跳下来。

她也很自信,她觉得是她砍的。只不过还欠一点儿,没砍碎。

千屿和虞楚在法修弟子摆的摊位那里买了些水果冰碗,去看阮竹清比赛。

冰碗为保不化,盒子上有禁制,要捻诀打开,虞楚开得满头大汗,还没打开。徐千屿已经吃完了一碗,抢走了她的,拿剑撬开继续吃。

虞楚瞪大眼睛,委屈地看着她。

“你去再买一碗。”徐千屿面不改色地给她抓了一把灵石,“我太热了。”

虞楚翘着一撮毛去买冰碗了。台上阮竹清也输给了苏鸣玉。

二人对行弟子礼时,少年白皙的脸颊上两道剑痕,犹自不甘心地喘息。

长身玉立的苏鸣玉看到徐千屿,微微一笑:“徐师妹。”

徐千屿刚冲他招呼一声,胳膊便被人一拽,阮竹清拉着她,冷着脸道:“走了。”

三人坐在池边的阶梯上吃冰碗。

徐千屿帮虞楚开了冰碗的盒子,同阮竹清道:“你怎么了,不就是输给苏师兄一场,至于这么生气?”

阮竹清道:“也不是生气,就是我比他入门早那么多还输……”

“这不是很正常?”徐千屿又吃完了,放下空盒。

徐千屿难得陪他坐坐,阮竹清面色稍霁,吞下去一整碗冰,才低声道:“自师兄进门,宗门内有种说法……说是我的资质,原本进不了内门,师父一开始收我,因为我家开灵矿,才……”

“说得没错啊。”徐千屿看着白了脸的阮竹清,莫名道,“你就是有钱啊。”

徐千屿道:“我也有钱。有钱你应该自信些,我家里若是开灵矿,我肯定比现在招摇十倍。”

阮竹清心道,他要是有徐千屿这般努力就好了,正是因为他先前自恃天资过人,并没有潜心修炼,如今才愈发没有勇气,质疑自己,嚅嗫道:“我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阮竹清看着这少女的疑惑的眼睛,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许多,便鬼使神差道:“千屿,你骂骂我吧。”

徐千屿脆生道:“你有病?”

阮竹清看着她笑了:“对对,就是这样。”

连日来疑神疑鬼的戾气消除,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徐千屿现在真的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顿了顿,她才道:“可是你剑上杀意,比苏师兄要浓。”

“真的么?”阮竹清忙道,“你如何能看到杀意?”

“就用意识看啊,像火焰一样的,便是杀意。”

阮竹清和虞楚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他们的意识,顶多能用来感知危险,但并不能如此清晰地“看”见。

徐千屿在想,她观战这么多场,人人剑上的杀意都是玫瑰色。

但不知为何,唯有师兄的剑上,附着青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