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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宴头也不回,攥紧了她的手腕,冷笑一声:“我吃,你伺候着。”

苏倾不再挣了,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掌中,削葱似的手指从他指缝里钻出来,指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背。

二人十指相扣,掌心紧贴着,明宴侧头打量她的脸,见她唇角翘着,他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坐下,才撒了她的手。

桌下的手指虚虚握了握,仿佛还残存她柔软手指扫过的触感,像几片雪花落下来,覆盖在手背上。

厨房新添了松鼠鱼,几道解腻的小糕点,北风他们都退了出去,二人慢慢地吃着,天如墨色入水,一星一星地黑下去。

他默不作声,苏倾也不问他在王宫里的事,素手专注地剥着一只橙子,酸涩的清香溅在空气里,她剥好了,小心地掰开一半递给明宴,他扫一眼,移开目光:“自己吃。”

苏倾不答话,伸出去的手还在空中执着地晃晃。

他接过来,抬眼瞥她,苏倾正低着头,对着橙子无声地笑。

“西风。”他冷不丁扬声唤,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上的汁水,“去把窖里的酒启出来。”

酒坛子上贴了一小块红纸,哗啦啦地倒下来,香味极浓,飘在空气里仿佛就能醉人。明宴给她斟满一盏,又给自己倒满一盏:“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苏倾摇摇头。明宴手腕转动,晃了晃盏中琼浆:“我发于市井,不懂这个,是老头说养丫头要埋一罐,可惜七岁迟了,不然酒味更浓。”

苏倾的脸有些红:“是我的女儿红。”

明宴看着酒杯笑了一下,眼里盛着恶劣的逆反:“当年我帮你埋进去,而今再帮你起出来,今日当婚酒喝了如何。”

苏倾还未反应过来,酒盏让他碰了一下,他已抬袖喝了干净,指节轻抹一下唇角。

苏倾迟疑一下,也抬起酒盏,慢慢喝下去,整个肺腑都像烧起来了一样。

明宴定定地看着她,低眼又斟满了两杯:“我喝一杯,你喝一杯,能行?”

苏倾看了看酒面上倒映出的一支立灯:“可以。”

他眼底带一点散漫的笑,似乎觉得她有趣,又喝满了一盏。苏倾看他喝完,刚喝了半盏,让他夺了杯子:“行了。”

她抬起眼看他,眼底水汪汪的,让酒辣出了泪来,琼浆里泡过的嫣红的唇,微微张着。

明宴又叫西风:“把府里的烟花搬到院子里来。”

西风背着剑跑过来,没好气地瞥了他身后的苏倾一眼:“搬多少?”

明宴说:“全部。”

西风皱了皱眉:“那么多么?我们岛国硝火不行,都是靠番邦供的,攒了这些年,过年都没放过……”

明宴不耐地打断:“做成烟火,不就是让人放的。”

他专断独行习惯了,西风不敢惹他,和北风两个合力把数十筒烟花搬出来,挨个儿摆在院子里。

明宴揪着苏倾的衣服角,把她按在板凳上,给她肩上披了一件大氅,淡道:“你且坐着。”

苏倾拢在大氅里,仰头看他,不知他要做什么,神情像只懵懂的猫儿。他轻轻拍拍她的颊,低眼嘲笑:“醉了?”

苏倾反驳:“没有。”

“没有就看好。”

他弯下身,挨个捏出芯子来,手里拿一根蜡,从第一个开始点,火光“咻“地一声窜上天,火树银花迸溅开来,“砰”绽开一朵盘踞天际的花。

苏倾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烟花凋谢时,下坠的火星子好像流星,照着人脸俯冲下来,把人也燃成灰烬,可是它们在空中就消失了。

明宴弯腰点了第二个,第三个,一朵一朵璀璨的烟花“砰砰”地上了天,整个城镇似乎都被惊醒了,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庆贺。家家户户趴在窗口上看,看着开在南国天际的硕大无比的烟花。

明宴也仰头看着,看得漫不经心。火树银花映照着他艳丽的官袍,背上一团锦绣繁花倒映着绿色、紫色光点,袍角的一片银线波涛,仿佛真如雪浪翻滚。他孑然一身,立在一片光辉灿烂之下。

他一言不发,不与她一同看,只是一个一个地点着,好像要在一夜之间把烟花全都燃尽。

苏倾从板凳上站起来,走到他背后:“大人。”

明宴慢慢侧过身,懒散地问:“好看么?”

苏倾看着他说:“好看。我从没看过这样好看的烟花。”

他扭过身来,睨着她的脸,她宝珠似的眸中映着两抹蓝绿的亮光,柔软如一汪倒映着圆月的水,神色像小孩一样认真。

他抬起她的下颌,慢慢俯下脸,盯着她的表情变化。他看到苏倾扇子似的睫毛柔软地垂下,未上妆的娇嫩的唇,竟轻轻往他这边倾来。

他怔了片刻,神情微微一动,猛然一捏她的两腮,迫使她把口张开,随即是狂风暴雨般的侵入和掠夺。

半晌,他松开手,看着她红着脸大口透气,压低了声音:“王上知道这件事。”

苏倾想了一想,木然点一下头:“噢。”

——心心念念的王上,就值这么一个“噢”?

他低着头,指头揉着她的嘴唇,语气凌厉,眼神却极温柔,从中透出压抑至极的欢喜来:“苏倾,你可万万不要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