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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平见她身上的袄子崭崭新,用料又足,难怪她暖和得头上冒汗:“你还给自己买了衣裳?”

苏倾点一下头,微弯的睫毛垂着,倒像是满不在乎:“有闲钱便买了。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冻得那样可怜。”

她自己要活得够好,够韧,才可让沈轶过得更好。在这一世里,自己若不可怜自己,是没有人会可怜她的。

临平瞧她手上那一大碗,再想到沈轶连水也难喝下去,越发觉得她没良心:“你还吃?”

“不吃可饿。”她微微笑了一下,“临将军要么?”

临平一时语塞。

不知到是不是院子里见的几个太丑,好像看着红袄子里小艾,变白、变顺眼了不少,某个角度看过去,竟还看出几分姿色来。

苏倾拿帕子擦手,擦得很仔细,仿佛那鸡爪一样的小手是美人的纤纤十指一样,又熟稔拿起扇子来给沈轶新涂的药膏上扇风:“临将军借我们多少钱,我都记得,往后好过些,一并还给你。”

临平走的时候还在皱着眉琢磨,她说什么,“我们”,可笑!

苏倾趴在塌上,睁着乌黑的眼睛看沈轶,手臂不好意思地占他几分床位,却不敢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你见我吃,是不是很饿?”

他睫毛垂着,嘴角绷着,还那样睡着,睡得很生动,呼吸像猫似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翻个身一跃而起。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她说,“第一天你吃了酥油饼,想来是喜欢吃甜的。”

“我这么跟燕儿说,她还笑我。”苏倾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跟自己生闷气,半晌慢慢道,“我这回的芋头粥做得很不错,你若要吃,帮你放糖。”

她把他鬓发轻轻拨开,看到几根白发,用他在他这张依旧年轻的脸好违和,她想拔又不敢,不确定他还会不会生新的,临平说这些年来一切都像停滞住了,胡子不长指甲也不长,那么拔一根就会少一根了。

可恨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胸口能感受到发育的痛楚,像一颗种子在土中膨胀,离长白发还有好长好长的岁月。不然,她也想要几根,这才公平,就像他年少的时候她也年少。

“对了,你有钱么?”她在床下探看,又慢慢起身,柜子里觅了一圈,没找到,关上柜子门,“临将军总是过来,欠着他的钱,很不好意思。”

她坐回床榻边,托腮瞧了他一会儿,帮他翻身。

她骑在榻上,手碰到枕头的时候,无意间触到几个硬块,摁了几下,泠泠的脆响,她皱起眉,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把他脑袋轻轻移开,枕头抽出来,拆开缝线往外一倒,哗啦啦地掉了好几个布袋子,有的袋子开了口,露出里面的碎银来。

苏倾的眉皱起来,又舒展开,绷不住瞧着他笑:“……你怎么把钱放在这里,枕着可舒服。”

可惜他看不见这双眼睛里面的笑。沈轶的脑袋还歪在塌上,闭目的面容清冷,依旧是一点淡淡的不高兴不耐烦的模样。

她帮他重新躺回去,一个一个地收了钱袋子,细声细气地在他耳边轻轻道:“谢谢你呀,要什么给什么。”

半晌,她悬在空中,唇落下去,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耳朵。

她自己先脸红了,一骨碌爬下榻去。

外面忽然传来吵嚷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像是砂纸哗桌面似的,刺啦刺啦的,喋喋不休,有男人的咆哮,摔东西的声音隐约传来,苏倾扭头看着窗。

东西院一墙之隔,又因东院实在人少安静,那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苏倾又将头扭回去,只当没听到。

不一会儿,窗户让人“砰砰”敲响,映出个徘徊的人影,柳儿捏着嗓子说:“不好了小艾姐姐,夫人往东院来了。”

那个管事的小倌,叫做柳儿,

“哪个夫人?”她问着,把袄子脱下来,利落地换了旧衣。

“就那边的夫人,吵了架来的,火气可大呢。”

苏倾已在他说完之前,已走到门口,路过架子上的洗脸盆,擦了擦手,蓦然看见水中倒影出了自己的脸,皮肤不知何时变得白而细腻。

她怔了一下。

路过厨房,顺手蹭了一把锅灰,抹在脸上。

披着织金斗篷的锁儿已站在院子,扬着下巴,像是在四处找人:“怎没见那个丫头?”

“夫人可是找我?”她慢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