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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鸾有点着急,“我们不是困在白石峰上了吗,从峰顶下来,怎么能不受伤?”

排云露出了费解的神情,“殿下又做梦了,我们还没去太极观呢,您倒先上白石峰了。”

又在做梦?梦得还如此真实?难道自己的脑子长得异于常人吗,尚未发生的事,都能有模有样地演绎一遍,往后还看什么折子戏,自己给自己唱就行了。

叹了口气,她的人生好混乱,难道和亲的事,也是自己的臆想吗?

垂头丧气打算下床,撑身的时候发现掌心攥着个硬物,摊开手一看,竟然是一面铜制的鱼符。

这鱼符是官员随身携带的物件,怎么会落进她手里?一个念头蹦出来,定是悬在峭壁上时胡乱攀抓,从太傅腰上拽下来的。如果设想成立,那么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思及此,人像上了机簧,飞快地穿上鞋,一溜烟跑了出去。身后排云还在呼喊:“殿下,您上哪儿去?”

她来不及回答,现在就得去符节台,印证自己的猜想。

符节台在嘉德殿以西,除了用以存储国君政令和调兵的符玺,还有一个重大的作用,就是收藏官员的“根底”。朝中每位官员都有对应的鱼符,这鱼符分为左右两半,左符存放在符节台,右符随身携带。当左右两符字形榫卯相契合的时候,就能用以证明身份,如果自己手上的确是太傅的鱼符,那么找到左符试一试,就知道受困白石峰是真还是梦了。

脚下走得匆忙,闯进符节台的时候,把符节令吓了一跳,“长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宜鸾说:“张令,我能看看太傅的鱼符吗?”

符节令迟疑了,“官员的鱼符不能随意查看,请殿下见谅。”

宜鸾只得松开拳,让符节令过目,“我在路上捡拾了这面鱼符,料想是太傅的,所以请张令看一看,若果真是,也好还给太傅。”

这么一说,符节令忙把右符接了过去,找出太傅所属的左符扣上去,中间的“同”字毫无出入,鱼脊上的纹理也能对应得上。符节令道:“确实是太傅的鱼符,幸好被殿下拾着了,要是落进旁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宜鸾悬着的心终于沉淀下来,从符节令手中接过了鱼符,“我去交还老师。”

退出符节台,穿过苍龙阙门,前面就是太傅官署。看见那绿油油的殿顶,安抚了她连日以来的浮躁。

到门上问童子,童子说太傅闭关,今日不见客。宜鸾并不气馁,“替我转告老师,他丢失的东西被我捡到了。请老师赏脸一见,我有话要对老师说。”

童子应了声是,忙进去通传,不多会儿午真迎出来,站在槛内向她行礼,“殿下捡到了什么,交给小人就是了。”

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见人啊,难道太傅知道故技重施容易穿帮,心虚了吗?

宜鸾摇头说不行,“这物件,我一定要亲手交给老师。”

午真见讨要不到,只好让到一旁,请她进门。上了抄手游廊一直引到禅房前,笃笃敲响了门扉,听见里面一声淡淡的“进来”,才推门将人送进去。

太傅穿着便服,端端坐在长案前,长案上燃着一直灵犀香,香烟袅袅,直上青天。

宜鸾敛裙跽坐在他对面,好多话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所经历的种种,老师都知道了,我今日是来谢过老师的,多谢您有恻隐之心,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

太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宜鸾也不与他争辩,把手里的鱼符放在他面前,“我去符节台比对过了,正是老师的鱼符。我们受困白石峰,从崖壁上吊下来时,我不小心拽落的。我醒来的时候问排云,排云说还没到请神的日子,但我知道时光又倒退了,就像我忽然回到一年前一样。”

太傅这才望向桌上的鱼符,还在试图遮掩,“这鱼符,我昨日弄丢了。”

可他话刚说完,宜鸾便探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掰开手指一看,掌心残存着勒痕,手背上也有擦伤。宜鸾笑了笑,“老师,您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我可是华光殿最机敏的学生,您手上的伤,定是脱困时留下的,对吗?”

太傅这回终于不再否认了,蹙眉收回手,仔细拿衣袖掩盖了起来。

“殿下究竟想如何?”

“不如何。”宜鸾道,“我专程来感谢老师搭救我两次,如此大恩大德,非以身相许不能报答。”

太傅额角蹦了下,“殿下客气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目下还有时间,请殿下想好应对台阁的方法,这是仅有的一次机会,请殿下一定要抓住。”

宜鸾颔首,“老师放心,学生这回无论如何都不会错失了。”说着靦脸微笑,“老师说学生的字难看,学生已经开始练字了,明日起就把字帖送来给老师过目,请老师指正。”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太傅也说不准,但从三公主的眼神里,窥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精明。

暂且相信吧,也许帝王家的血脉忽然觉醒了呢。太傅的一时心软,换来了三公主更热络的来往,读书自然有了长进,课后也很善于讨教。年尾的考核,再也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会说“我般般丑,你事事村,似这般神仙佳偶,只除天上有”了。